人間清秋時
汪亭
季節更替,宛如一朵花的綻放,倏忽悄然。一夜西風後,清秋便搭上節氣的接駁車,匆匆趕回人間。這淡雅的秋,來得輕,來得靜,來得詩意。
暮晚時分,行走在鄉村,天空蔚藍透徹,雲霞漲紅着臉,與夕陽攜手。行行雁陣,徘徊南飛,頻頻回首這塊棲息的土地。一頭老牛散步田間,啃着枯草。純厚的鼻音,悠然地深入每一寸泥土,深入草間蟋蟀的腳下,深入蘭花的嫩蕊中。廣闊的田野上,稻草堆如一座座矮小的茅屋,靜默佇立着,守候收穫的喜悅與安寧。
門前池塘,夏荷逐漸衰敗,枯殘荷葉,依附泥沼中的老根,陣陣清風吹過,緩緩在水面搖擺。庭院中,梧桐葉按捺不住孤獨,片片掙脫枝頭,飄零到石徑上,蓋住搬食物的螞蟻。藏匿樹梢的秋蟬,時而衰弱沙啞地吟唱。挑燈夜讀,蛐蛐躲在窗口下伴奏,一兩隻蛾子飛進窗戶,繞光起舞。這些秋天的細節,鄉村隨處可見,從深夜一直上演到黎明。
晨起仰望院子裏高大的梧桐樹,遙想古人所說的「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心中難免情思落寞。偷得浮生半日閒,索性走出屋子,搬一張搖椅,坐到葡萄架底下,捧一本閒書,泡上一碗香茗,細細品咂,將清秋的涼意、味道,嘗個夠,吃個飽。
古今詩文,秋這部分都寫得最出色有味。文人詩客對於秋,總懷有十分濃鬱深沉的情感,能引出幽遠、寂寥和悲涼的感觸來。宋代婉約詞人柳永的《雨霖鈴》:「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將滿腹的愁緒,描寫得淋漓盡致。
四季之中,被傳誦最多,韻味最濃的,唯有這詩意盎然的清秋。漫步在這樣的時節裏,心無雜念,靈魂澄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