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一葉扁舟上坐着秋天

  耿艷菊

  天轉變得真快,悶熱潮濕的天氣持續了月餘,又連着幾天雨,夏季忽然就鳴鼓收兵了,今天立秋,樹、風、人、山川、河流、天空、明月、星星……這天上地下集體踏進了秋天的城門。眼前正是宋人張舜民《秋》的景象︰「急雨收殘暑,西風吹暮蟬。煙浮水空闊,露洗月華圓。」

  幸福來得太突然,欣喜若狂都不足以表達內心的興奮之情,竟像戀愛一樣,看着聽着感受着,身邊的一切還是從前的樣子,就是會無端覺得好,什麼都是好的。看到路邊輕輕搖動的樹枝,竟會傻呵呵對它笑,感嘆着,嗨,秋天了呀!清涼的風從樹葉間穿過,熱情得不得了,撲過來擁抱你,眼角眉梢,滿身滿心,都是兩個字︰清爽。

  黏膩的暑天穿起牛仔長褲來簡直是受罪,不僅纏腿,而且像拖着兩個炭爐子,燒得你沒有好心情,一開口火冒三丈。現在,一切剛剛好,溫度、風、陽光、天空、雲朵,那麼美。每一寸空氣都清清爽爽,帶着溫柔的涼意沁人肌膚。

  去地鐵站的路上,有幾個做小買賣的︰賣西瓜的阿姨,賣葡萄的大叔,貼手機膜的大姐。天氣悶熱黏膩,蟬在聲嘶力竭鳴叫,路過的人悶熱得走不動,哪有心情買東西。他們坐在路邊無力地搖動手中的扇子,期待有路人光顧的眼神,讓人忍不住心疼。天氣猛然間涼爽起來,他們似乎受寵若驚,在自己攤子前開心得走來走去,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樹,竟把生意一時撂開手去。

  天有什麼好看呢?樹有什麼好看呢?劉禹錫的《秋詞》給出了最讓人信服的答案︰「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潮。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詩意是不分身份的,在此時,誰的心裏不存着幾分詩意?詩人捉住他的靈感,用文字表達內心的詩情。尋常人過日子立足柴米油鹽,忙着和生存周旋,活得粗礪。面對美好的事物時,心裏說不出詩意來,只覺得好,從眼睛裏迸發出晶亮的光芒。

  地鐵上,對面一排坐着一家四口,拖着兩個大行李箱。一看就知,肯定是帶孩子來旅遊的。果然,他們一家人熱鬧鬧聊着出行計劃︰明天先去拜訪朋友;後天去爬長城;大後天上午去博物館,下午去美術館看畫展。

  聽着他們的旅行計劃,我心裏也悄悄喜悅着。年票買了好久,一直擱置着,上面有好多山,天熱的時候翻看,一遍遍遙想着「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的詩情畫意,現在我們可以去一一拜訪了。

  沙白有一首小小的詩《秋》︰「湖波上,蕩着紅葉一片,如一葉扁舟,上面坐着秋天。」多少人的心湖上都蕩漾着紅葉啊,陪襯的葉子終於在秋季迎來了它們生命的絢爛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