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漫筆/龍達古城與梅里美\海 龍
西班牙龍達古城欠梅里美一聲道謝。因為，龍達最早是以《卡門》故事誕生地為世人所知的。但在今天，這裏幾乎忘卻了梅里美。
《卡門》原只是個中篇小說，但它卻成了世界文學史上史詩級的作品。自一八四五年發表以來，它就不斷被改編為舞台劇、歌劇、電影和眾多的表演形式。連這次的巴黎奧運會開幕式也用上了《卡門》的元素，可見它對世界文藝的影響之深。
《卡門》以同名女主角卡門同兩個男人愛恨情仇扭結而最後被殺的慘烈故事而聞名。這裏面用士官堂·何塞和吉卜賽女子卡門的奇特相遇到被騙、陷入情網最後殺人被捕求死情節為線索，描寫強盜與愛情的母題。可貴的是，梅里美絕不沿襲前人老套而是敘述一個前所未有天荒地老般的愛情模式，將可恨轉化為可愛，將騙人和被騙的矛盾描寫成甘之如飴，將致命的謀殺描繪成愛的絕戀和永恆。
同時，這部小說也有着強烈的地域色彩。鬥牛士、懸崖峭壁、山匪強盜出沒，愛與恨、鐵與血交織，這一切都無解，最後只能以愛和被愛的人雙雙赴死來畫句號。這死，不是他們的選擇，卻是他們的必然歸宿。愛到至真成絕情，不只是那時，就是到了今天，仍然有很多愛的故事只能以令人扼腕毀滅宿命才能解決。但是卡門的悲劇卻是讓人閱之難忘、遺憾蝕刻入骨的那種。美麗少女卡門兇殘無情卻魅力無限。小說中引用了一句西班牙諺語「波西米亞（女）人的眼睛是狼眼」，她的美是致命的，或者說美是她的武器，可惜她用這個武器殺人，最後也殺了她自己。
對卡門來說，愛的終極結局是死，她是有準備的。卡門奇異、滿溢着野性美，是一朵讓人難忘和懷念的惡之花。法國著名作家梅里美為良家公子被流浪女誘惑這類老而又老的故事注入了狼血，使它產生奇異的化學反應而成了世界文學和歌劇史上的奇葩。
因此，很多人來到西班牙，一定想去這裏看看《卡門》故事的發生地。我來到這個久已嚮往的神秘古城時，卻發現此地難以覓見當年使它聞名於世的梅里美的蹤跡。梅里美出生於法國富裕家庭，父親從事文物保護，母親喜愛美術，他本人喜歡音樂。這種傳承使他自幼愛文藝，跟著名作家司湯達和夏多布里昂交往。其後他被任命為歷史文物總督察官，也酷愛寫作。他曾漫遊西班牙、英國、意大利、希臘和土耳其等國進行文物考古統計，廣泛接觸各階層民眾了解史料和各地風俗、軼聞趣事，撰寫了大量的遊記並積累小說素材。《卡門》就是他遊歷龍達和塞維利亞時的作品。自此，這個懸崖古城成了世界文藝史上的名城。
但今天，懷着致敬梅里美循跡而至的朝聖者卻很難尋到梅里美的痕跡。山川、巨峽、峻厲的景色依舊；世界聞名的鬥牛場依然招徠；佛朗明哥烈火樣的舞蹈撞擊人心；此地民風依然淳樸簡捷而霸悍。特別可貴的是，這裏當年天主教、伊斯蘭教和猶太教並存的遺跡雖經歲月斑駁但仍然屹立。海明威《死在午後》「如果你想要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話，龍達是最合適的地方，整個城市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風景……」竟然成了這座小城的廣告詞。
不管是梅里美還是海明威，他們都是這裏的過客。這裏的叢山是故事簍子，也是今人蕩滌靈魂的桃源。卡門依然咯咯笑着，用攝魂的笑聲招徠世界各地的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