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見錄/高反初體驗\胡一峰

  在西藏期間,我人生第一次體驗了高原反應。當然,這個說法不夠確切。二○二一年秋天,我去過全國第一個少數民族自治縣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海拔三千多米。二○一七年八月,在青海甘肅旅遊,登上北祁連的大冬樹山埡口,海拔為四千一百多米。這兩次高原之行均有頭疼、失眠,讓我對高原心存畏懼。更何況,這次進藏的目的地中,海拔最低的拉薩也在三千六百米以上,最高的那曲更超過了四千米。出發前,做了好幾天心理建設,從網上查了各種資料,又請教了多次進藏的「前輩」,最後歸結為三條:服用紅景天、在藏不洗澡、言行都要慢。飛機抵達拉薩後,我以此生從未有的慢速在高原的土地上行走。沒過多久,頭疼還是像預想中那般到來了。先是後脖子隱隱作痛,然後攀升至顱頂,感覺和極度缺覺十分相似。

  如果有頭疼指數的話,一定是和海拔成正比的。在西藏的七天裏,我們翻山越嶺,常常享受從海拔五千多米至三千多米的刺激「過山車」,頭頸的漲疼伴隨着海拔的高低變化時重時輕,但幾乎沒有離開過我。

  我說「幾乎」,是因為其中有一天住宿在嘉黎縣尼屋鄉,在這個地處峽谷的山鄉,頭疼暫時消失了。這裏的海拔只有三千一百米。我說「只有」,似乎對高原缺乏應有的尊敬,要知道北京與河北交界處的霧靈山,號稱京東第一高峰,海拔才兩千兩百米左右。但是對於藏北高原而言,海拔三千一百米的尼屋鄉宛如一塊盆地,而對於一個剛在四千六七百米的高原住了三四天的人而言,不啻到了氧氣充足的桃花源。這一晚,我信心十足地拒絕了吸氧的藍色鋼瓶,沖了熱水澡,踏踏實實睡了個安穩覺。

  結束西藏之行,回到北京時,頭疼豁然而愈,暑熱撲上身來。心下倒釋然了:登高原的頭疼、下江南的濕熱,東北的嚴寒、嶺南的酷曬,皆為塵世體驗,多樣的人間,豐富的生活,正在其中。 (進藏記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