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紛飛/無聲的南迦巴瓦\小 冰
有個說法:運氣極好的人,看得見一會兒南迦巴瓦的山頂。四川人也這樣說峨眉山的金頂,但是那裏的常態,不就是鎖在雲霧中嗎?
猶如一把利刀的南迦巴瓦,海拔七千七百八十二米,比八千八百四十八米的世界屋脊珠峰低一千零六十六米,但它卻是不可攀登,是珠峰歸來者們心中一道過不去的坎。南迦巴瓦,藏語有「直刺天空的長矛」之意,是西藏的另一個地標,頂峰常年濃霧緊鎖,威嚴矜持,很難顯露一次尊容。
停車在南迦巴瓦山腳下一個海拔不到四千米的山坳裏,峰頂好像就在眼前,不高也不遠,是一個走不了多久就能到達的地方。其實它還遠着呢,高着呢。打開帳篷,搬出桌椅,泡好清茶,我們捧着相機,憨厚地等待南迦巴瓦的頂尖刺破雲層,驅散雲霧,向我們露一下臉,哪怕瞬間又躲進雲霧的後面。
峰頂上,散落的雲朵把岩石分成片狀、塊狀、條狀,菱形、多邊形,它們一會兒駐足停留一下,一會兒稍許離開一點又迅速被另一片覆蓋,飄飄浮浮的,托起來了又壓下去,那裏真是熱鬧多變。
但是山頂之外的周圍是陽光明媚的,身邊的花花草草也只是輕柔地搖擺着,這明明是一個看山景的好天氣。然後,山頂上心中的一瞬間,始終沒有出現。
南迦巴瓦的另一個解釋是「燃燒的霹靂」。當難得的陽光照射到那個直刺天空的巨大金剛棒時,峰頂猶如雷電閃爍,像火光燃燒,金光四射,氣勢逼人。
既然一年難見一面,當天的天氣已經給足了面子,沒有看見刀尖,但是看見了刀鋒、刀刃、刀面,幾座姊妹峰也出來打了照面。我們自以為成了幸運人。幸運的還有一頭野牦牛,牠聞到了自熱魚香肉絲飯的香氣,慢悠悠地走過來想分享一點。我剩下小半盒飯菜讓牠品嘗,那大概是牠一生中最特別的食物。
人類登上珠峰已經習以為常,但是登上南迦巴瓦只有一次。那是一九九二年十月三十日,十一名優秀的中日登山隊隊員成功登頂。陡峭、險峻、光滑的山峰,混合複雜的雪面、冰層岩壁,以及雅魯藏布峽谷的特殊位置,地質結構不穩,雪崩是常態。
從那之後,攀登者們又多次在六七千米的高處建立起一個又一個的大本營,做足了功課鉚足了勁兒,依然一次次放棄登頂,沒再破過紀錄。每一次嘗試都是冒天下之險,都因糟糕的天氣而折返,南迦巴瓦山頂的攀登難度舉世無雙。基於各種原因,登頂活動已經全面停止。
它是無聲的,永恆的。人類把崇高、雄偉、神秘這些讚美之詞賦予它,卻只把自己看作它演變進程中的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