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散為器/酒席裝睡\馮愛枝

  被朋友叫去參加一個宴席,到了上桌時候,發現除我之外都是朋友的同事。起初風波不興一切如常,待酒過三巡,便有人開始傾吐自己工作中的「意難平」與「看不慣」。當大家一唱一和極盡吐槽能事的時候,席上有個人一直把頭耷拉在桌上作睡着狀,似是表明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酒席上的酒言酒語萬一傳出去,在場的人便都聽者有責,裝睡則就是告訴別人自己遮起了耳朵。但這樣的小聰明卻很容易被拆穿,有一人就不客氣地說:「××,你別裝了!這麼吵睡得着嗎?」

  歷史上最有名的裝睡故事,是年幼的王羲之在王敦的帳中休息,由於貪睡而尚未起床,恰王敦正與部下商議謀反,王羲之便把自己的臉和被褥都弄得很髒,裝出睡得很香的樣子,成功躲過了殺身之禍。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裏有一篇叫《狼》,寫兩隻狼跟着夜晚回家的屠夫,屠戶擔心前後遭受狼的夾擊,跑過去倚靠在柴草堆下,卸下擔子拿起刀,「少時,一狼徑去,其一犬坐於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一隻狼徑直離開了,另一隻像狗一樣蹲坐在屠戶前面,時間長了,狼眼睛好像閉上了,看似神情十分悠閒,實際卻是「前狼假寐,蓋以誘敵」。

  海南儋州有一位青衣舉人叫陳京本,在放榜日,陳京本很早就去榜前看了榜單,待別人都去看榜,陳京本卻裝睡,以此方式向眾人展示自己早已知曉能中舉。傳統上解讀,這個故事體現了陳京本的幽默,而如果放在今天,查了高考成績後又假裝沒查故作鎮定,完全可以打上作秀的標籤了。

  老北京有句俗語叫「窮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裝睡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眯着」就是一種很好的解釋。而回到開頭的故事,面對被別人拆穿的尷尬場面,席上裝睡的那個人繼續趴在桌上一動不動,而此人厲害之處就在,當大家意興闌珊馬上要散場時,他伸伸胳膊自己「醒」了,真是「睡得恰當,醒得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