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而有征】陰差陽錯
劉 征
在各類事件當中，有一類最具戲劇性，那就是陰差陽錯。這類事件往往發生在一個一直持續向好的故事走向當中，男女主人公經歷了各種磨難，眼看着就要走向最終的幸福，其中一個卻接到一個出差任務，或者僅僅是一個很小的誤會，比如記錯了相見的時間，就導致兩人陰陽相隔了。接下來，活着的這一位就不得不面對來自於生活當中的一系列巨變，以至於她最終選擇委身於人，以緩解危機。就在此時，那位「死者」卻回來了。但他也只能看着自己心愛之人嫁給他人。當初預想的喜劇一下子成了悲劇。角色和觀眾都陷入到巨大的壓抑當中。
不過，觀眾在扼腕之餘，沒有意識到之所以這個故事還沒有完結，正在於一種纏綿悱惻之情未能成真的同時，卻始終延綿不絕，並使那未得到的對象就此成了永遠值得懷念的對象。這種陰差陽錯的情節看似一個終點，卻是一個轉機。說是一個轉機，卻又錯失一切。造就了一段憾事。
從經典如《羅密歐與茱麗葉》，到通俗如《孝莊秘史》、《甄嬛傳》，無不以這種情節作為故事高潮之後的轉折點，並開啟了第二段故事。以至於我們發現當事人從明媚走向陰鬱，始終被一種現實壓抑住，並讓故事延綿出許多情節，成為無休無止的。就好像莫蘭在《時代精神》當中對於Happy Ending的定義。是說之所以影視作品向來都戛然而止於幸福結合之處，是因為故事到此達到了一個頂點，這個頂端堪稱完美，再多一筆都嫌多餘。如若要繼續延續下去，我們就只好開始令男女主人公墜入各種俗務當中，這剛剛鍍了金身的一對璧人現在重新淪為掙扎的對象，他們又平凡了。所以，倘若不想要故事的完整性遭到破壞，就得在此處結束。倘若不願結束，又無法避免一個不得不到的高潮，最好是來個陰差陽錯。用一個叫做休止符的死亡讓故事停頓在即將達到高潮的最終時刻之前，再用一個回歸的生重新開始。那麼，這段感情因為即將唾手可得卻最終失去而得以在遺憾當中延續下去，觀眾都慨嘆，畢竟他們曾經這麼近，現在卻又那麼遠了。
不借助陰差陽錯，幾乎是辦不到的。在《羅密歐與茱麗葉》當中，陰差陽錯的假死引出了兩次真死的高潮。本已經結束的故事，在兩個年輕人的殉葬當中比先前更輝煌地證明了愛。最終成就了一個雋永的故事。類似的還有若干年前的港劇。在這些港劇或者電影的結尾處，無一例外要令男女主人公的一方昏迷，或出走，給出一個開放式的結尾，就好像這個故事還沒有完。我們都跟着這位癡情的男主人公等待這若干年，卻也是遺憾的若干年。因為造成這種局面的就是臨了的某一個很不起眼的瞬間。但其實仔細想一想，這種大事很時髦的開放式結局，正是一種敘事訣竅，人為地切斷了故事繼續向前的慣性，卻又不給出一個結局，令觀眾懷念不已。
最好這個故事永遠演下去，從爺爺演到父親，又從父親演到兒子。這倒不是一個猜測，只消看一下《星球大戰》，我們就有了一個活的樣本。《星球大戰》歷時數十年，而日漸成為一個現象級的科幻電影，無非是把一個不可能延續的延續進行了下來，那本是一個願望，現在終於成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