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半夜三更時

  袁 星

  驚雷,在天空劈下的一兩道甚至一連串閃電之後,緊隨劈下。

  那一道道閃電,在黑夜中看得清楚。漆黑的雨夜裏,它們以不可捉摸的形態、不可捉摸的時間、不可捉摸的方位、不可捉摸的高度、不可捉摸的間隔突然劈下。它們的強弱、高度和遠近,在心中留下或大或小的擔憂,甚或懼怕。

  老家在山嶺上,空中的雷電,彷彿就在頭頂不遠處糾纏。到底多高,沒法估算,總之低到很擔心。萬一那道雷再低些,是不是會劈斷樹、劈塌房、劈死人。抬頭看,閃電閃現的高度,真不算高,距離也不算遠。雨,就是在電閃雷鳴中傾盆而下的。

  翻過我老家東側院牆,是一塊南北長十幾米東西寬2米多的長方形窄地。再往東,沿鐵梯下到石壩下面,又是一塊寬闊的梯田。梯田南面,是一處2米多高的石壩。我、父親、妹妹、妹夫4人,頂着傾盆大雨,一趟趟摸黑搬運着蜂箱。從深夜11點多到凌晨1點半,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急急慌慌,淋得跟落湯雞沒兩樣。

  這場雨,來得突然。幾個人一起深夜搬移蜂箱這事,也挺突然。妹夫的師傅,養了十幾群中華蜜蜂。這個季節,分蜂正常。他的西鄰居家,不知從哪裏弄了個誘蜂桶。把霍師傅家的分蜂群誘了過去。妹夫的師傅去要,堅決不給。這事成了兩家矛盾的導火索。矛盾愈深愈來氣,霍師傅一氣之下,當夜就要把所有蜂群處理掉。

  妹夫不得不開車深夜趕去,把13箱蜜蜂運回來,送到我家蜂場。我家的蜂場裏,有黑蜂和意蜂兩個品種。再加上中蜂,缺蜜時很易起盜。一旦起盜,將很難處理。妹夫的師傅脾氣火爆,倔勁上來,真若拿藥把13箱蜜蜂就地滅殺了,着實可惜。那樣的話,於那些蜂群而言,也實在是無辜和可憐,不忍心。

  老家的蜂場裏,養過的蜜蜂品種,包括原意、美意、東北黑蜂、歐洲黑蜂、卡蜂、喀爾巴阡蜂、酸蜂、中華蜜蜂等。對中蜂的養殖,有一定經驗。這個季節,荊棵花開得正盛,一般不會起道。暫時把中蜂安置到蜂場一角,並非不可。妹夫裝車離開費縣時,那邊已下雨。剛開車不多久就遇上暴雨和冰雹,在路上行駛極端困難。接電話時,我叮囑他一定慢點,實在不行就找地方停靠等待。那個時候,幾十里外的老家正電閃雷鳴,雨勢還在天空中醞釀着,沒開始滴答。

  妹夫停下車,剛搬出兩三箱後,雨嘩啦一下就來了。妹妹拿着頭燈,遠遠地站着給我們照路。手中的燈,時亮時關,生怕蜜蜂被光亮引出來到處亂飛。妹夫幫忙搬箱子時,被蜜蜂螫了一下,立馬跑開,不敢再上前。

  蜂群上車前,已關閉巢門。還在蜂箱上又蓋了層黑防曬網。但一路顛簸,到家時,還是有不少蜜蜂鑽至箱外,一見燈光就飛。搬箱子時,不小心碰到牠們,也會攻擊人。時間太晚了,還下着大雨,只戴了副手套就開始行動。不挨幾下螫,當然不可能。

  從石壩下到石壩上,還是兩道石壩,還得抱着箱子。淋着雨,沿着梯,摸着黑,一直忙到凌晨1點半多,才基本安置妥當。剩下的細節,只能待次日一早完善。回到家,渾身上下都在淌水。回老家時沒想到會下雨,也沒想到會忙到凌晨。太晚了,當晚只能在老家過。沒準備換洗的衣服,只好擰了擰,放到椅背上,打開風扇一直吹。

  上床睡覺,是凌晨2點半;早起看蜂,是早晨5點半。我起來時,父親早就起來了。我倆一夜睡了兩三個小時。大體看了看蜂群,大致都還正常,我就驅車返回鎮上。沒有特殊情況,蜂場是我老爸在照看。需要我回家幫忙時,我才抽空或請假回家。

  忙了大半夜,次日還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上班,只得等中午再補覺了。那13箱蜜蜂,妹夫的師傅是否還要,不太清楚。若要,我們就暫時幫忙養着,等時機合適他再運回去。若要取蜜,他便隨時來取。蜂群保住了,就是穩賺不賠,就是勝利。

  養蜂,是要取蜜的。小孩因饞;大人因錢。可我,除了取蜜還有種深深的情結在。從六七歲、七八歲時,我就喜歡上蜜蜂了,即便挨螫也喜歡。牠們在花叢中忙忙碌碌的模樣兒,喜慶、可愛、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