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 園/「還是」與「不是」\蓬 山
《滄浪之水》是一部官場小說，也被眾多「職場小白」奉為教科書。主人公池大為研究生畢業後進入省衞生廳，不斷在理想、性格、現實的種種矛盾中掙扎。小說帶給年輕讀者的衝擊與啟迪，卻一直延續到今。
正如小說扉頁上那句點題的引子：「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屈原當年的迷惘，今天依舊糾纏在很多人的心頭。曾經豐盈的理想，一步步磨洗琢蝕，瘦削折彎。
有一次，衞生廳馬廳長在會議上鼓勵大家發表意見，慷慨激揚，誠意十足。初出茅廬的池大為，有感於機關購買豪車、住豪華賓館等鋪張浪費行為，而得了癌症的基層赤腳醫生卻窮困潦倒跳江自殺，便在會上將自己的心裏話一吐為快。話說完了，會場鴉雀無聲。終於，馬廳長打破沉靜說：「小池能夠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還是值得肯定的。」會後過了一段時間，池大為便被從中樞部門辦公室，調到了中醫學會，發配邊緣單位了。
馬廳長這種話術，在職場是很常見的。如果真要表示讚賞，那就直接說「是值得肯定的」就好了。凡是加了個「還」字，字面上雖仍是肯定的，實際上則是否定了。「還是值得肯定的」也就是「不是值得肯定的」。「還」的簡體字是「还」，只比「不」多了一個「辶」字旁，這真是神來之筆。
而且，如果直接說「不是值得肯定的」，雖然語氣是硬的，但其實還好一些。領導當面進行否定，甚至嚴厲批評一番，固然讓人下不來台，但這種做法坦率公開，也差不多將問題就此打住，翻過這一頁了。「還是值得肯定的」，卻餘韻悠遠，綿裏藏針，等於貼上了標籤，隨時翻出舊賬。多個「辶」，就走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