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風采/深港同根三萬年\楊黎光

  圖:楊黎光─中國作協報告文學委員會副主任、廣東作協副主席,第一、二、三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出版有《楊黎光文集》十三卷等,在香港出版有《粵商》《奔騰的深圳河》。
  圖:楊黎光─中國作協報告文學委員會副主任、廣東作協副主席,第一、二、三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出版有《楊黎光文集》十三卷等,在香港出版有《粵商》《奔騰的深圳河》。

  編者按

  香港與深圳一衣帶水,文脈相連,兩地文化交流合作活躍,港深文學間的聯繫和互動愈趨緊密。一場場文化上的雙向奔赴、精神上的同頻共振正在日常生活中發生。今期「大公園」邀請四位深圳作家書寫他們眼中的香港,講述他們的深港雙城故事。

  第一次眺望香港是一九八六年,那年我來深圳文錦渡海關採訪,在海關朋友的陪同下,走到文錦渡橋頭朝南望去,一輛接着一輛高大的貨櫃車排着長龍,來往在文錦渡橋上,十多米開外,那就是香港。

  第二次是一九九一年十一月,我再次來深圳採訪,當年文錦渡海關的朋友調到羅湖海關工作,他領着我來到羅湖橋頭,看着那如過江之鯽的人流穿行於羅湖橋上,每一位進出香港的人,都行色匆匆的,這是我第二次看香港。

  也是這次在羅湖橋頭,我的朋友對我說:「小楊,來深圳工作吧,深圳需要像你這樣的人。」那時,我還叫小楊。

  一九九二年元月我就來到了深圳,在一家報社工作。

  一九九三年四月,我第一次去香港,當時給我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無數抬頭落帽的摩天大樓,和就是到了午夜,街頭也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一九九六年底,報社建了一棟公寓,我分在二十三樓,書房的窗外視野所及就是一條如練的深圳河,而河的南岸就是香港,我幾乎天天都在看香港。

  二○一三年我搬到南山居住,書房窗外的遠處就是深圳灣,對岸仍然是香港。

  二○二二年,我來深圳已經整整三十年了,小楊已經變成了老楊。老楊就想為深圳寫一本書,以表達我對這個城市的感情。從何着筆,望着窗外深思,眼睛裏出現的仍然是那一條如練的深圳河。

  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念頭,三十年來,無論在深圳與香港,首先見到的都是這條河,因為它連接着深圳與香港。如是,我的書就着筆於這條河。

  其實連接深圳與香港的不僅是山水,更重要的是血脈,因為深港同根。

  有一個重大的考古發現,被今天的人們漸漸地淡忘了。

  二○○三年初的一天,有一位名叫黃虎的香港人,在西貢企嶺下海的一個無名海灘釣魚時,偶然發現沙灘上的幾塊石頭有點奇特。黃先生是學考古的,他立即拍了幾張照片發給大學學弟、香港考古學會副主席吳偉鴻鑒別。

  很快,香港考古學會與中山大學嶺南考古研究中心組成了聯合考古隊,於二○○四年底對無名海灘上的一個叫黃地垌的緩坡進行考古發掘,竟然發現,這兒是一個舊石器時代中晚期的石器製造場。

  通過光釋光測年技術測定,黃地垌出土的第一層石器,距今竟然有三萬五千年至三萬九千年,也就是說,我們的先人,至少在距今三萬多年前就已經在香港這片土地上生活了。作為舊石器時代晚期石器製造場的「黃地垌遺址」的發現,一舉把深港地區乃至珠江三角洲的人類活動史,向前推進了三萬多年。

  在史前的漫漫長夜裏,這群遠古先民究竟在深港地區經歷了怎樣漫長而劇烈的滄桑變遷?

  「黃地垌遺址」所在的香港西貢企嶺下海,位於大鵬灣西岸。

  大鵬灣是個U型海灣,東岸是深圳的大鵬半島,西岸是香港的九龍半島,在颱風頻繁造訪的南海之畔,這類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風平浪靜的亞熱帶淺海灣,既便於日常漁獵,也利於躲避颱風的侵襲,自然成了與大自然對抗時,手無寸鐵遠古先民的伊甸園。

  而在大鵬灣東岸北岸的深圳,先後發現了咸頭嶺、大梅沙、小梅沙、上洞、大黃沙等新石器時代中期的遺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在大鵬灣東岸發現的「咸頭嶺遺址」。

  這些考古發現,至少在三萬年前,深港的先民就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這是我們共同的根。

  而連接我們深圳與香港的深圳河,其實它的歷史並不久遠,在古南海水海侵海退的歷史長河裏,至少晚至北宋末年,今天深圳河幹流的羅湖、福田和香港新界,大片低地仍在海水之下,或者是潮來潮往的淺海灘塗。至南宋、元兩代,連年戰亂引致的南下移民蜂擁而來,大規模束塘築田之下,深圳河岸線急劇收縮。明清時期,海退加速,吸引了更多拓荒者進入,形成了一個人進水退的正循環。於是,時間和空間聯手,自然和人工合力,終於將現代地理學意義上的深圳河推進了蜿蜒史冊。

  然後,它緩緩地經過千年的流淌,這條名不見經傳的河流,卻被十九世紀中葉以來弱肉強食的歷史潮流無情地裹挾着,奔騰流進了驚濤拍岸的二十世紀,宿命般地成為風雲變幻的中國近現代史的記錄者。

  於是,我所落筆的深圳河因連接着深圳與香港,寫着寫着,原來想寫一本深圳歷史的書,就變成了深港歷史,它的首章即為「深港同根三萬年」,它的書名也變成了《奔騰的深圳河:一條河,兩座城,中國與世界的相遇》。因為,深港不僅山水相連,還血脈相通。

  深圳河,既是一條自然存在的河流,河的兩岸牽繫着深圳和香港世代黎民百姓,見證着他們的悲歡離合;它更是一條歷史的河流,今天緩緩地流進了深圳灣,匯進了「粵港澳大灣區」,深港以及珠三角的人民,來共同建設我們的未來。

  這就我一個作家所看到的深圳和香港,我的書也結束在一個未來的「灣區之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