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漫話/文學家的寵物\江恆
貓、狗、老鷹和烏鴉，這些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動物，卻有着一個共同的聯繫──英國作家狄更斯的寵物，甚至在其文學作品中也能找到牠們的影子。
倫敦狄更斯故居博物館日前推出一個名為「忠實的夥伴」的展覽，展示一批狄更斯的家庭相冊、信件、作品插圖和繪畫等，上述動物在裏面都可以找到。他在給朋友和家人的信中，分享了他心愛動物的滑稽動作，例如名叫格里普的烏鴉，不僅會說話，還很淘氣，曾把硬幣和乳酪埋在花園裏，並恐嚇車夫和小孩子們，有一次咬了狄更斯家的一個孩子後，被放逐到棚子裏。狄更斯寫給朋友的一封信中描述道：當你再來的時候，我會給你看一隻還活着的烏鴉，正在啄食。如果你願意的話，牠會在你的腿上啄小洞，並把你的每隻長襪做成一個完整的抄寫板。牠每天都會打破廚房所有的窗戶，向除了廚師以外的所有人飛去。據說狄更斯很喜歡格里普，以至於當這隻鳥死後，他把牠做成了標本保存，還將其寫進了小說，而偵探作家愛倫·坡也受格里普的啟發，寫下著名敘事詩《烏鴉》。
除了格里普，狄更斯的其他帶羽毛寵物包括一隻老鷹，是一位蘇格蘭地主送給他的。據狄更斯的女兒在書信中稱，她的父親「不知道該拿牠做什麼」，這隻可憐的飛禽被拴在花園裏的棲息處，拒絕接受所有食物，包括「最胖的老鼠」，很明顯，這隻老鷹在那個烏黑的倫敦花園裏很傷心。當狄更斯前往意大利旅行時，他將老鷹和烏鴉格里普交給藝術家埃德溫·蘭瑟幫忙寄養，蘭瑟最著名的作品是倫敦特拉法加廣場納爾遜圓柱底部的獅子雕塑。狄更斯在給蘭瑟的信中寫道，「我飼養老鷹和烏鴉，因為牠們很像英式酒吧的標誌」。或許是考慮到老鷹過得不快樂，狄更斯再也沒有要回那隻老鷹。
狄更斯還有一個名叫庭布爾的小松鼠狗，他在一封漫畫信上，描述了如何從小狗身上捉到可怕的跳蚤，並不得不將其徹底剃毛，以及牠和大狗一起玩時，看起來小得離譜。狄更斯家中也有幾隻小貓，一個名叫鮑勃的小貓，學會了如何關掉主人的煤氣燈來引起注意。有趣的是，狄更斯對狗和貓的熱愛都反映在他的作品中，包括《爐邊蟋蟀》中的狗拳擊手和《荒涼山莊》中的兇猛貓簡女士。
在狄更斯看來，寵物除了可愛，還充滿「惡作劇和陰謀」。他的好友英國傳記作家約翰·福斯特提到，狄更斯對動物的興趣是「無窮無盡的」，這種熱情激發了作家的想像力，他從家裏的寵物動物園中汲取大量靈感，包括《霧都孤兒》中的鬥牛犬，其兇惡與他兇殘的主人比爾·賽克斯的惡毒如出一轍，而《巴納比·拉奇》中的健談烏鴉，名字就叫格里普。此外，狄更斯擁有的多匹馬也以小說人物命名，比如《霧都孤兒》中的托比、《遠大前程》中的男孩、《尼古拉斯·尼克貝》中的紐曼·諾格斯和《鐘聲》中的特羅蒂·維克等等。用英國文學史專家弗蘭基·庫比基的話說，一旦你開始尋找狄更斯生活中的動物，你很快就會發現牠們無處不在，牠們是書中的英雄、惡棍和喜劇人物，這些寵物在他的文字中被親切地提及，並在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裏與他共同生活。
事實上，在維多利亞時期，倫敦是一座充滿動物的城市，貓狗等寵物與牛馬等家畜一起激增，像是馬匹拉車作為交通工具，牛群穿過街道被趕到郊區勞作，廣場上小狗進行娛樂表演等，構成了充滿煙火氣的日常生活。作為社會編年史家，狄更斯在他的作品和故事中捕捉到了這種變化。而狄更斯並不是唯一有這種興趣的作家，不誇張地講，寵物在許多著名作家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例如，黑色幽默文學作家庫爾特·馮內古特的小狗南瓜，是他幾乎永遠的伴侶，他曾說，「我無法區分我對人的愛和我對狗的愛」。詩人勃朗寧專門為自己的寵物狗阿弗寫過兩首詩，分別是十四行詩《阿弗或弗納斯》和幽默的頌詩《獻給我的小狗阿弗》，她把窩在自己膝頭的小狗比作是「像山羊一樣的神」。而作家伍爾夫不但有自己的寵物狗平卡，她還寫了《阿弗傳記》，作為對勃朗寧愛犬的半虛構記述。
憑藉組詩《四個四重奏》斬獲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T.S.艾略特，則是資深的「貓奴」，他寫下荒誕詩集《老負鼠的現世貓書》，詩中他為自己的愛貓起了不少古怪的名字，諸如小爪子、牛奶葡萄酒和屠龍英雄聖喬治等。「垮掉的一代」代表人物傑克·凱魯亞克在他的小貓泰克死後心煩意亂，陷入了長達一個月的借酒澆愁。而馬克吐溫很喜歡他的小貓巴比諾，當有一天小貓意外走失後，他在報紙上懸賞五美元刊登尋貓啟事。幸運的是，小貓在鄰居的院子裏發現並被安全帶回家。
最具反差萌的是作家海明威，儘管他富有男子氣概，卻對貓情有獨鍾。他從一隻名叫白雪公主的六趾小貓開始，直至收養了多達二三十隻貓，他的侄女在《海明威的貓：插圖傳記》的前言中寫道，海明威和他的第四任妻子瑪麗以貓為樂，親昵地稱這些貓為「咕嚕聲工廠」和「愛情海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