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睡人的眼

  潘玉毅

  一連四日,我每晚只睡二三個小時,到第五日終於支持不住,過了午夜,上下眼皮好似有深仇大恨一般,打架打得厲害,此時「作業」尚未完成,隱約間腦海中似有一個聲音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但眼睛已經完全不受控制。

  此時屋外夜色沉沉,風是止的,樹是靜的,地面上是昏暗的,見不到一點光,唯獨壞掉的路燈下有一株野草,似仍半睜着眼睛。一盞茶後,不知不覺間我竟坐着睡着了。

  朱自清曾在《荷塘月色》裏這樣寫荷塘四周層層圍繞的柳樹:「樹梢上隱隱約約的是一帶遠山,只有些大意罷了。樹縫裏也漏着一兩點路燈光,沒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一句「渴睡人的眼」實是太形象了,把夜的慵懶、光的柔美形容得恰到好處。有過「渴睡」經歷的人體會想必尤為深刻。

  渴睡人的眼是什麼樣子的呢?好比日上三竿時貓的瞳孔,只見一線。任你銅鈴大眼炯炯有神,渴睡之時也就剩下了一條縫,變得沒精打采起來。其實,渴睡人的眼與人剛睡醒時的樣子有幾分相像,睡眼惺忪,彷彿醉者,看什麼都只得一個朦朧影子,感覺在眼前,又彷彿在很遠的地方。幾分朦朧幾分美。興許,沒精打采也是一種別樣神采吧。

  「終日昏昏醉夢間,忽聞春盡強登山。」雖然來到了山上,但多半有點兒裹挾的成分,故而稱之為「強」。人們常說,困是渴睡人的眼,是失眠者的夢。渴睡人的眼半睜或是半閉,睡意深濃,縱然窗外有秋風鳴蟬、十里蛙聲,聽得亦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