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台客聚】去鄰居家蹭飯
伍呆呆
五一假期到了，儘管暴雨還在不停地下，但是真正的夏天依然隨着假期來了。
鄰居付姐姐夫婦已退休數年，他們過着閒適的冬南夏北的候鳥式養老生活，今年也像往年一樣，在五一到來前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駕車回北方老家避暑了。
臨行前，付姐姐蒸了一鍋玉米麵窩窩頭用袋子裝好放到我家大門口，又發信息囑我拿回去趁熱吃。舊年的這個時候，付姐姐也在臨回北方之前煮了一鍋糉子給我，因她知道我忙於寫作，一個人又懶得下廚，吃東西時常會隨便對付，她做好的糉子和窩窩頭我拿回放在冰箱保存起來，就是多日的便捷主食了。
付姐姐平日裏對我亦是如此。付姐姐家距我家僅幾步之遙，我的花園種的大多數是花木，她的花園則被她種滿了小菜，她常會喊我到她的菜園子去摘菜吃，我若不去，她便不時地摘一些放到我家門口。我拿回家來，口中吃的是淡淡的青菜，心裏感受的卻是濃濃的清甜。
這樣的日子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住在家屬院的平房裏，家裏大人不在的小孩子，鄰居們都能照顧一二，小孩子到鄰居家去「蹭飯」是常有的事，大人會相互在鄰家菜地裏摘蔬菜，家裏做了好吃的，拿去分給左鄰右舍亦是尋常。那時年紀小，只覺得有許多鄰居是極好的，因為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對「遠親不如近鄰」也懵懵懂懂地知道。
成年後住進城市裏的高樓，高樓裏的鄰居隔着厚厚的鋼筋水泥和冰冷的防盜門防盜窗，有的隔牆而居了數年的，也還是在樓道和電梯裏的點頭之交，連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這樣「熟悉的陌生人」，就更談不上去對方家中「蹭飯」了。
東晉詩人陶淵明寫了大量的田園詩和飲酒詩，他的田園詩裏我最喜歡的不是夢幻的《桃花源記》，而是《移居二首》。詩人在詩中寫到遷移新居後的快樂，從「鄰曲時時來，抗言談在昔。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有着文雅的精神交流的鄰里關係，到「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的呼朋喚友舉杯共飲的鄰里關係，都是極令人羨慕的。
陶淵明的新居當然不是高樓，而是在鄉下，在詩人心中如桃花源一般的「南村」，是他詩中的陋室：「敝廬何必廣，取足蔽床席。」那時的「敝廬」，大抵就是低矮的茅草房，和我幼時住過的大院平房及如今的遠郊別墅一樣，與鄰居的往來間沒有什麼阻礙。
近日許多城市遭遇了暴雨的襲擊，滿屏新聞裏閃過小小的一條：某城市高層住宅被水淹至3樓，好幾日後，才有人發現鄰居家被溺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鋼筋水泥的高樓無法「過門更相呼」，生命就這樣消逝在了緊閉的防盜門內。或許在未來，城市的高樓能夠愈建愈矮，那些給鄰居送菜、到鄰居家去蹭飯的方式才能重新回到大多數人的生活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