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梨花風起正清明

  李大春

  陽春三月,窗外的梨花沒有綠葉扶持卻也開得璀璨,白如雪、純如玉。推開窗戶,春風拂面,淡雅的香氣撲面而來,幾片梨花順着春風飄入房來,落在了父親雕刻的一尊黛玉葬花的木雕上。這尊木雕不大,是父親的老友將一隻廢舊的花梨木桌腳送給父親,父親將其雕刻而成,黛玉扛花籃的鋤把卻是父親用一根雞翅木的筷子做成,那汗漬般的斑紋讓我睹物思人。清明時節倍思親,緬懷先人們吃苦耐勞的精神,思念前人勤奮好學的作風,也許正是清明節意義真諦所在。

  父親畢業於私立明恥中學,後考入長汀師範,父親的美術功底許是師範學成。當年祖父是個泥瓦匠,解放前祖父替地主老財們做房子,父親便為飛簷斗拱作畫。解放後父親也曾當過美術老師,後經福建師大函授後當上物理老師。但真正讓我了解父親的美術功底卻是他的一幅作品。從前,在我的房子不遠處曾經有一座將軍廟,供奉着石刻的飛將軍李廣,文革時被砸,丟進文川河。改革開放後,鄉賢們想修復回去,來找父親,請他想辦法塑尊將軍像,父親便從想像中用彩泥塑出,那尊塑像維妙維肖、栩栩如生,讓大家讚嘆不已。

  父親對什麼事物都喜歡鑽研,父親喜歡到地攤上收集鐘錶,然後自己進行修理安裝,修鐘錶雖是技術活,但不管德國產的、英國產的鐘錶他都能修好。有架德國產的機械鐘,圓形玻璃罩着,4個銅製的重錘,一根細細的金屬線吊着,但這鐘壞了和那根金屬線斷了後便無人能修,被父親淘來後找了根鐘錶游絲做吊線把鐘修復,這鐘開一次發條,重錘左右旋轉,整整可走一年。

  小時候,不知父親從哪兒弄了架廢舊的留聲機,經他七擺弄八擺弄,手把搖緊發條,換好唱針,放上唱片,擺下唱頭,竟能放歌了。父親還喜歡搞半導體,曾參照教科書買來二級管、三級管、電阻、電感、電容、調頻電位器、磁棒天線、喇叭等材料,繞了輸入輸出變壓器,釘了個木盒做成收音機盒,晚上與電烙鐵、萬用錶為伴,半個月後父親組裝好一部半導體收音機。這收音機雖然白天收不到什麼台,可到了晚上,在中長波的嘰嘰喳喳雜訊中,竟也能讓家人們欣賞到新聞和報紙摘要以及當年名噪一時的樣板戲和革命歷史歌曲。

  有年天氣太熱,父親突發奇想,自己動手做台電風扇。他找了矽鋼片做了鐵芯,找來漆包線繞了轉子、定子,找些鐵皮剪成風葉,用三合板釘了個盒子。父親畢竟是物理老師,理論加實踐,一台比香煙盒子稍大一點的直流風扇很快就做好了。但這台電扇只有一節大號電池做動力,風力不大,且耗電大,一節電池用不了多久就沒電了。其電刷用兩銅片做成,經常接觸不好,父親對此不甚滿意,又去找了些材料,製作了一台直徑約20公分的交流電風扇,這架風扇轉速快、風力大,一米開外還能徐徐送風,但美中不足的是底座太輕,三根鐵條做成三腳架的底座,放在桌上「嗡嗡」作響,震動很大,甚至整架風扇還會順着風葉的轉動方向慢慢移動。不過,這台風扇在當時已屬非常罕見的奢侈品了。

  父親的聰明才智,出自於他的勤奮好學。父親遵循活到老、學到老的原則,到了耄耋之年,他依然是每天看書做筆記,母親常諷刺父親是否要將這些帶到棺材去,父親笑而不答。但父親臨走時交代:他沒有什麼財產留下,只有這一書櫃的讀書筆記留給好學的子孫。父親走後,我將父親的筆記整理成冊,當成一筆精神財富。

  有時我想,父親那靈巧的手與今天低頭一族的鍵盤手及忐忑糾結的滑鼠手的天壤之別在哪裏?也許就是開動腦筋、動手實踐與拿來主義之間的區別吧。

  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當二十四番花信風之梨花風起時,讓我更加崇尚與追思的是勤奮好學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