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家有梨膏

  袁 星

  寒風凜冽,空氣乾冷,咳嗽的人一多,梨膏成了經常被談論的話題。商家敏銳,捕捉到這一信息後,各種梨子一股腦湧進超市,價格較之前略有上浮。賣梨膏的,也不甘寂寞,開始大肆宣傳。幾元一瓶的梨膏,炒作得火熱。

  純的,不純的;貴的,便宜的。我心中自帶篩選器,全過濾掉。農村老家那邊,曾有「黃梨之鄉」的美譽,從小在梨樹下長大,對梨和梨膏知根知底。幾元一斤的梨膏,若非真圖個賠錢賺吆喝,那就是妥妥的假貨無疑。

  農村老家那邊的黃梨,最初品種是子母梨、綿梨等。毫不誇張地說,山上、嶺上,一抱多粗的老梨樹到處都是。後來,雪花梨、鴨梨等新品種,也被引種過來。再後來,因黃梨的價格一直不溫不火的,就逐漸被山楂樹替代。老梨樹一年年被砍殺。如今的農村老家,梨樹已然不多。倖存下來的老梨樹,要麼是在九間棚景區公路兩側被人為保護的,要麼是地處偏僻土地貧瘠難以利用之處的。或者,是主人還沒來得及或懶得砍殺的。

  梨樹的沒落,與黃梨本身無關,與價格和市場有關。小時候,我們用梨樹葉子捲成細筒當哨子吹,剝老梨樹皮當柴禾燒。想吃梨時,那是挑着揀着的隨便選,選樹選品種選長相選大小選光澤,總之哪個順眼吃哪個。咬上一口,如果不滿意,隨手一丟,立馬換下一個。在山上幹農活或玩耍時,如果渴了餓了,就近找棵樹就摘,也不用管是誰家的。那時候,黃梨遍地都是,就是那麼傲嬌和豪橫!

  子母梨口感硬脆,渣滓粗,雖然甜,我們一般不吃。綿梨圓溜溜的,表皮粗糙,生的啃不動,沒人吃。我比較喜歡吃的,是那種色青皮薄多水瓤白的「香水」梨。那種梨,個頭不大,口味酸甜。我們常一手拿一個梨相互碰撞,把其撞軟之後,拿小木棍在梨上戳個孔,往外擠水喝。一擠一股子水,喝着特滿足。初中、高中、大學、工作,隨着年齡的增長,記憶和現實都遠離了鄉村。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與山村的老梨樹一起,愈來愈難尋。我家的老梨樹,被一棵棵山楂樹取代。這一棵老梨樹死了,那一刻老梨樹殺了。老梨樹沒了,小梨樹也所剩無幾。兒時的傲嬌和豪橫,如今早已不在。農村老家那邊,黃梨還是有的。只是,數量不再多。那些梨樹,幾乎完全處在自生自滅的狀態,沒有人家管理。

  咳嗽聲,是咳嗽聲把飽受奚落的梨和梨膏重新喚醒。母親從老家來時,帶回幾瓶自己熬製的梨膏。母親用的梨,是子母梨。熬製梨膏的最佳選擇,應該是綿梨。但是,我家的綿梨,早就沒有了,被人家摘光了。

  關於梨膏的熬製,網絡上鋪天蓋地,各種說法都有。有關梨膏的價格,那更是只有想不到沒有見不到。母親熬製的梨膏,不算稠。她說,時間匆忙,去樹上摘了些梨,洗了洗就下鍋了,怕耽誤回鎮上接孩子,稍一收汁就裝瓶了。

  我舀了一小勺入口品嘗,汁水入口,甜酸味瞬間充盈整個口腔。原本,梨膏是用來沖茶喝的,大兒子梓航直接將其當飲料了,一頓喝了大半瓶。在農村老家那邊,梨膏的熬煮並不十分講究。大多數情況下,把梨洗淨,直接放到鍋裏熬煮、收汁至膏狀即可。有的人家,為了容易熬,會把黃梨切塊。再講究些的,把梨洗淨晾乾後,上蒸鍋蒸,等到把梨蒸得軟爛如泥,才用乾淨的棉紗布包裹起來使勁擠出汁水。擠出來的汁水尚不夠黏稠,繼續上鍋熬煮收汁,直至成為膏狀。這種自製梨膏,食材天然,山泉水、木柴、黃梨,純手工製作,效率低但品質佳。這種梨膏才是最純正的。

  當然,為了止咳效果好,也可以在熬煮時放入一些川貝等中藥材。母親從老家拿來的幾瓶梨膏,不是單純為了止咳用的,啥都沒放。土法熬製的梨膏,色澤呈深琥珀色,有時也可能是棕黑色或黑色。個人覺得,選用綿梨、山泉水、木柴、砂鍋,先蒸後煮,文火熬製出來的梨膏甜中帶酸,沒有外味。這樣的梨膏,最純,口感也最好。自家製的梨膏,費了不少工夫,品質無可挑剔,確是稀罕物。母親拿了一瓶,送給小區裏經常給我家送蔬菜的李大爺。又拿出一瓶,送給一直跟我搭夥接送孩子上學的表姐夫。梨膏,畢竟不是真金白銀。論價值,真金貴不到哪裏去。只要願意買,品質好些的孬點的,市場上都能買到,人人喝得起。但是,得多貴的梨膏才能比得上自家製作的呢?市場上到底有沒有這種梨膏呢?或許有吧,不確定。

  潤肺止咳,梨膏味美。相傳始於唐朝的「秋梨蜜膏」,《本草求原》中已有記載。就算不談功效,即便只單純作為飲品,梨膏也值得推崇。而「純」,是一切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