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語背後】深圳河的述說(二)

◆騎行穿過深圳灣大橋,抵達終點服務站。 作者供圖
◆騎行穿過深圳灣大橋,抵達終點服務站。 作者供圖

  木 木

  兩次乘船遊覽深圳河,把它的歷史、地理和風物,它的美麗和神奇,形象地烙印在記憶裏。然而,比遊船河更難忘的,卻是不久前騎單車遊覽深圳河的經歷。

  那是7月中旬,為避開太陽光正面直射,我們設計了由東往西的騎行路線。早上5:30,天光尚未大開,一行5人就從沙頭角口岸出發了。6:00左右,到達此行最高點梧桐山伯公坳,恰是日出時分,一輪紅日從我們身後冉冉升起。稍事歇息後,順盤山公路飛奔而下,很快到達長嶺村,進入深圳河谷,再沿邊防道前行。嶺南水鄉景觀,偶爾吹過的夏日涼風,與邊境上若有若無的神秘感,一齊向我們湧來,讓人倍感興奮。上午9:30許,穿過深圳灣大橋,抵達終點服務站。全長45公里,耗時4個小時,翻山嶺,越溪流,尤其是一次性經過深港之間全部7個陸路口岸——沙頭角口岸、蓮塘口岸、文錦渡口岸、羅湖口岸、皇崗口岸、福田口岸、深圳灣口岸,實屬難得。

  沙頭角上伯公坳 深圳河邊兵馬道

  一路飛車過七關 朝暉伴我長天嘯

  根據一路騎行的切身感受,可以把作為界河的深圳河分為五段:一是從伯公坳進入深圳河蓄水區,千溝萬壑間,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草木葱蘢,百花燦然;二是自蓮塘街道的長嶺村起,到著名的羅湖橋,是深圳河上游河段,風光以原始蘆葦叢為主,稱蓮塘河;三是從羅湖橋到皇崗大橋為中游河段,是深圳河沿岸最市井、最繁華的部分,亦是當前河套開發的核心區;四是皇崗碼頭以下,進入深圳河下游紅樹林片區,北岸有福田紅樹林自然保護區,南岸則有米埔濕地公園;五是深圳河入海口,即深圳灣,這雖然不包括在深圳河河流長度的統計數字內,卻作為它的自然延伸,構成了深圳河流域生態整體性不可或缺的部分。

  伯公,是嶺南文化中對土地神的稱呼。兩座山峰相連的山坳處,通常建有土地廟,故稱伯公坳,所以伯公坳是深港一帶很常見的地名。梧桐山伯公坳作為沙頭角河與深圳河的分水嶺,位於當年中英分界線上,遠近聞名。如今,武警邊防部隊伯公坳哨所後面的小山頭上,還隱約可見港英當局修建的防禦工事。那是1949年至1953年間,時任警務處處長麥景陶提議修築的7座邊防要塞之一,通稱「麥景陶碉堡」。這座碉堡坐落在700多呎的山嶺上,因外形獨特、直插天際又被稱作「麥景陶教堂」。

  咫尺之間,兩座邊防工事(伯公坳哨所與麥景陶碉堡)風格迥異,在初升陽光照耀下顯出一種莫名的滄桑感。彷彿在提醒我們,此次騎行不是一般的戶外山地運動,而是體驗深港兩地百年變遷的歷史文化之旅。待我們沿盤山公路蜿蜒下行至長嶺村進入邊境禁區後,這種感覺更明顯了。

  長嶺村不大,沿蓮塘河而建,這裏原本是河對岸香港蓮麻坑村的一個耕作點。後來深圳河成為界河,兩岸難以正常往來,便獨立成村了。長嶺村並沒有一座叫「長嶺」的山嶺,而是因為蓮塘河上搭了一座小石橋通往蓮麻坑村,原名長命橋,村子因之被稱作長命村,後根據諧音改為長嶺村。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深港之間封關後,長命橋成為村民憑證過境耕種的口岸通道,遂改稱「國際橋」。看着掩映在蘆葦叢中銹跡斑駁的鐵絲網,以及鐵絲網下這座孤零零的小橋,半個多世紀的風雨歲月撲面而來。

  目前,深圳河除了蓄水區和入海口,其他河段或多或少位於邊防禁區內,不能隨便進出。但是,長嶺村沿岸作為河谷禁區首段,正在打造軍民共建的「蓮塘河碧道」,長約3,100米,建成後將以預約方式向公眾開放。過了羅湖橋,從鹿丹村到上步碼頭,也在修建一條「深圳河幹流北岸碧道」,長約1,200米。這兩條碧道,加上可以預約進入的紅樹林公園,以及長達15公里完全開放的「深圳灣碧道」,真正的禁區就很少了。

  可以想見,邊防禁區的神秘面紗有朝一日終將悉數揭開。那時候,深圳河或許真能成為一條城市內河,像巴黎的塞納河、上海的黃浦江,以多彩霓虹演繹南國水鄉的浪漫。一條從沙頭角到深圳灣大橋的海關騎行線路,或邊境馬拉松賽道應運而生,穿山林,過城市,越海濱,朝暉夕陰,別有特色。

  十幾年來,我在深圳河兩岸執着地遊走,感受一河兩岸的文脈流動和人事滄桑。利用駐港工作的機會,多次到新界打鼓嶺鄉事委員會調研,走訪坪洋、香園圍、蓮麻坑等基層圍村,深入流浮山、天水圍地區,參觀米埔濕地和羅湖口岸。回到深圳後,不失時機地走訪深圳河沿岸街道辦事處,包括上游河段的蓮塘街道、黃貝街道,中游河段的南湖街道、南園街道,下游河段的福田街道、沙頭街道等。至於在部分河段沿岸散步、騎車、遠足等,更是不計其數。也許,這種近距離接觸,不過是心理聯結的物理實現。20年前與深圳河的匆匆結緣,化作思念的種子,在歷史文化滋潤的心田裏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於我而言,走近深圳河,已然從一種念想變成了習慣,變成了本能的文史體驗。兩次遊船河和一日七關的單車騎行,三次親密接觸,把這體驗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