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玉言/何以治癒\小 杳

  圖:錦鯉成群。\作者供圖
  圖:錦鯉成群。\作者供圖

  元宵節一過,那種渴望着、歡喜着、鬆弛着的感覺就過去了。親人萬里迢迢相聚又匆匆分開。生活從倒計時的盼望,跳躍一下綻放一下之後,又回歸平淡重複,人卻是又緊繃起來,一天接一天的奔忙。不得不感嘆時間過得真是太快了。今天恰好是離港anniversary。兩年前,正是在這一天離開香港,就此也離開了那段非同尋常的工作生活模式。那個清涼似水霧氣濛濛的清晨、那個叮叮車緩緩駛過的街角、那束百感交集的心情……曾經想起來會流淚,如今變成了溫暖的回憶,一道治癒良劑。

  治癒系可以包羅萬象。

  這個春節在嶺南。嶺南的春天我自覺相當熟悉,也好喜歡,這裏的春天是讓人體感、視覺都十分舒服的春天,陽光鮮花都明媚溫潤,真真稱得上「惠風和暢」。應該是自己平生所經歷的最好的春天,沒有之一。幾個嶺南小城富裕安逸,節日期間風俗濃厚,年味十足。晝間田疇翠綠,煦光輕灑,我們在老僑村徜徉,保存完好的老屋廈、一木成林的老榕樹,述說着嶺南特有的傳奇。在濱海走城市步道,綠色自身邊至腳下,團團包圍,層層翠潤,清風拂面。

  與從上海過來的龍姐姐不期而遇,於是同去僑鄉參觀。在鄉村人家吃土菜,到朋友劉大哥家聊天。室內陳皮的香氣浸潤,庭院水池半繞,桂樹花似落未落聞之猶香。碩大的錦鯉一看見人影,立刻蜂擁過來,一時間水池裏紅錦白綾翻飛,波光閃閃。夕陽投射,四面靜雅。

  阿輝一家帶去農場賞花餵小動物。我們買了一些胡蘿蔔、白菜、野草餵小動物,小傢伙們擠過來嘎吱嘎吱嚼,吃得有滋有味。牠們吃,我們看──這個場面居然讓我們很解壓,一波一波地餵,餵了羊駝再餵梅花鹿,又返回來餵小兔子……小梁說,下次帶一麻袋菜來,守着小傢伙們餵上一天。聽着動物們香甜的咀嚼聲,人會覺得這野菜生菜這麼好吃,似乎也有點催眠呢——這種治癒系,應該叫做簡單吧。

  二○二○年在夏威夷大島,民宿坐落於一個綠樹掩映的村舍,離海邊也不遠,院子裏有一方游泳池。每天夜晚總能聽到周邊有啾啾「鳥」鳴聲,一聲一聲,短促纖細,十分悅耳,每天伴人入眠。我還想,這裏的鳥兒夜裏愛說夢話喲。後來房東偶然聊起,說那是青蛙叫,是當地特有的蛙。我才知道,原來青蛙也有「地方口音」。南太平洋遙遠海島清澈的蛙鳴和海浪聲,很快撫平了時差反應。

  再上網一查,果然世界上蛙鳴各式各音。我們常常聽到的呱啦呱啦叫聲,或許是青蛙界的「普通話」「通用語」。記起曾在四川宜賓的竹海聽到過「gang─gang」的蛙鳴聲,聲音之響亮,穿透力之強大,有金屬質感,堪比戲劇裏的鑼磬,噹噹噹把沉沉黑夜吵得一條一條撕裂,吵得竹海沸騰。開始覺得好吵,很快習慣了,蛙叫得越響心裏反倒越寧靜。不知有着這樣嘹亮「歌喉」的青蛙長什麼樣。如果說,夏威夷的蛙鳴有「鳥鳴山更幽」效果,這大嗓門蛙鳴則有「蟬噪林逾靜」的奇效。——這個治癒系,應該叫做自然。

  催眠曲中,不少是自然界的白噪音,海聲、林聲、鳥叫聲……有生物愛好者專門到野外錄音動物鳴叫聲,其中有蛙鳴「串串燒」。若湊起來,啾啾蛙鳴作序章、尾聲,鑼磬蛙鳴作華彩段,足以譜成一部「蛙鳴交響曲」,隨時隨地「聽取蛙聲一片」。

  治癒系通常與星辰大海山川草木有關。美景自帶治癒系——小寶他們在京都時見到了最好看的楓葉;在東京時見到了最好看的富士山,遠山倒映湖中,湖中天鵝翩翩;在泰國時祥鴿環飛起舞……一幀一幀拂去旅途勞頓。美食也可治癒一切——小寶回來,烤鴨、涮羊肉、羊蠍子、糖葫蘆一通安排,聊解京味鄉愁。

  治癒系裏一定有鮮花草木。蔣勳寫道:如果今天下午,穀雨的下午你走出去,你會看到在陽光裏面所有葉子的綠色,各種空氣當中的氣味、聲音你都會感覺得到。不需要特別去音樂廳,也不見得一定要去畫廊,天地有大美,而這個美是不講話的。我覺得,草木不言,卻不聲不響地治癒了我們所有的不安躁動。

  懷想的治癒——讀着葉靈鳳的《香港風物志》,七十年前的香江風物,與我如今之所見幾無二致,勾起感懷香港之種種。治癒系裏也應該還有楓香樹、小貓咪。Mars、Mercury兩小隻在主人遠行期間,每天在房間裏蹓躂、打架、上桌子,守財奴似地趴在貓糧機上候着餵食,小主人回家後擠到床上賴着不走要一起睡。

  治癒系必然要有親情友情。所有美好的一切,唯有與親人好友共享,如點睛之筆,會極大放大治癒效果。美善的情感是最大治癒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