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線/在家過年\魯 力
從兩個孫女到家的那一刻,我們就迎來了龍年的新春。為了迎接她們回家,家裏早就開始採購,冰箱裏堆滿海鮮、雞鴨、魚、豬羊肉,還有年糖年餅年糕。家門口各色鮮花綻放,特別是那盆蝴蝶蘭,紅得發紫,寓意着龍年的興旺、吉祥。在我們心裏,孩子就是春天,就是團聚。過年就是兒孫繞膝,子孫滿堂。
兒時過年,最開心的是穿新衣、吃好吃的,與小朋友一起放鞭炮,還可以拿到「壓歲錢」。兒時家境尚好,每年的年夜飯總是能吃到平時愛吃的食物。過年前,我寫了一篇《溫熱年夜飯》,沒想到勾起許多朋友的童年回憶,他們想起了母親做的年夜飯。濃濃的鄉愁,實質上是對母親的依戀與牽掛。溫熱的年夜飯,滿滿的是對母親剪不斷的美好回憶。有個朋友還回憶道:家裏當年住的是破木頭房,過年時母親煮一鍋漿糊,用舊掛曆和報紙,把牆壁與天花板貼一遍,才有煥然一新的過年感覺。家裏十幾口人,平時雖可吃飽,但很少見到肉,過年時才會買幾斤豬肉,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上肉過個年。其實,無論貧富,有家人團聚,子孝母慈,這就是幸福。
兒時的生活富裕,全賴我祖父從小開始打拚。聽父親說,祖父之上,三代僱農,家無片瓦。祖父從十二歲開始出外做學徒,與幾個夥計跟老闆到南洋做生意。他是店裏年齡最小的學徒。每天天還沒亮,就要起床燒火做飯,然後開始打掃全店的衞生。年紀大的夥計睡的是一間大通鋪,他睡的卻是店裏櫃台。每日收舖之後,由他負責上門板、關門,燒洗腳水給老闆、夥計端去。在店裏,他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十年之後,老闆病逝,幾個夥計湊了些錢,盤下了這家店,也成了股東。再後來,生意做大了,大家都分出去單幹。
祖父後來長期在外經商,到父親輩仍是三代單傳。作為中國人,還是覺得根在故土,父親長大些,祖父就把他送回祖國讀中學上大學。小時候,我喜歡打乒乓球,曾與小朋友用門板和磚塊壘成球台,鋸一塊小木板當球拍。祖父知道後,從日本買了兩塊球拍寄回來,拍柄上鑲嵌綠色塑膠片,好看極了。當年讓多少小夥伴羨慕。在三年困難時期,祖父每月寄麵粉、奶粉和糖回來。
每次接到祖父的信,信的開頭總是寫着父母與我們兄弟倆的名字,前面一定是三個字「親愛的」。每次讀他的信,我總是從心裏泛起一股暖流。後來,祖父因病去世。當年交通不便,祖父一直沒能回國探親。我這輩子沒有見過祖父,但他對我的愛,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心裏。每年過年,我都會為他點一支香,寄託我對他的敬意。
如今,我也成為兩個孫女的祖父,面對孫女時心裏自然也湧起一股「祖父的愛」。年輕時工作忙,最忙時一年會有二百多天在外出差,與家人分多聚少。但是無論多忙,我堅持每年春節七天假期在家與孩子們一起過年。今年春節,我帶孫女去農村拔蘿蔔、摘草莓、餵兔子。小孫女個子小,拔呀拔,蘿蔔拔出來了,孫女也摔倒了,菜園裏笑聲一片。
小孫女問,爺爺你頭髮為什麼會變白了。我答,爺爺老了。老了會怎麼樣?老了就會沒了。祖父也許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潔明亮,在河裏留下一輪白白的圓盤。突然,一陣風吹了過來,河裏的月亮碎了,留下了一河閃爍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