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 園/董超薛霸\蓬 山

  聶紺弩的舊體詩中,有《紅樓夢人物》《水滸人物》。前者合計十一首,後者共七首。兩部小說人物眾多,僅梁山泊好漢就有一百單八將,大觀園裏也是花團錦簇。紅樓詩寫的有寶玉、黛玉、寶釵,及妙玉、探春、晴雯、鴛鴦、尤三姐、齡官。

  水滸詩更為集約。七首中,魯智深三首,林沖兩首,林娘子一首。另外一首的主角則十分奇特,乃是:董超、薛霸,曰:「解罷林沖又解盧,英雄天下盡歸吾。誰家旅店無開水,何處山林不野豬?魯達慈悲齊幸免,燕青義憤乃駢誅。佶京俅貫江山裏,超霸二公可少乎!」

  《水滸》文采斐然,如同樣是打虎,武松與李逵就絕不相同。但董超、薛霸先後押解林沖、盧俊義,一在第八回,一在第六十二回,相隔甚遠,而情節卻幾乎是拷貝、黏貼,開水燙、繩索綁、密林下毒手,文字也幾近相同。盧、林在梁山分別排名第二、第六位,蓋世豪傑,卻被超、霸二人任意凌辱。兩人惡行沒什麼新花樣,卻肆無忌憚,更顯囂張。金聖嘆也專門點評過兩人:「林沖者山泊之始,盧俊義者山泊之終,一始一終,都用董超、薛霸作關鎖,筆墨奇逸之甚。」

  超、霸兩人不過是龍套,戲分並不多,卻因在「野豬林」等精彩章節中出場,故刻畫得十分生動,也就聲名遠播了。李卓吾點評《水滸》:「若管營,若差撥,若董超,若薛霸,若富安,若陸謙,情狀逼真,笑語欲活,非世上先有是事,即令文人面壁九年,嘔血十石,亦何能至此哉,亦何能至此哉!」

  藝術來源於生活。因為現實中就不乏董超、薛霸一類的爪牙幫兇,極易引發讀者的情緒波瀾。不僅李卓吾、金聖嘆一再品評,而聶紺弩於紛繁複雜的人物中,特意賦詩,並發出「超霸二公可少乎」之慨,也正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