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園/黛玉嗑瓜子\蓬山

  豐子愷寫過一篇《吃瓜子》。開篇就是:「中國人人人具有三種博士的資格:拿筷子博士、吹煤頭紙博士、吃瓜子博士。」並且,「這三種技術中最進步最發達的,要算吃瓜子。」

  筷子固是一日三餐離不開,煤頭紙早已退出歷史舞台。瓜子雖也沒落了,但逢年過節,大部分家庭都還要習慣備一些,或待客,或家人團坐。何況,瓜子還有「瓜瓞綿綿」的吉祥寓意。除夕夜滿地的瓜子皮,照例是不能掃的。

  老舍嗜食花生,曾為花生鳴不平:「什麼東西都有個幸與不幸。不知道為什麼瓜子比花生的名氣大。你說,憑良心說,瓜子有什麼吃頭?它夾你的舌頭,塞你的牙,激起你的怒氣──因為一咬就碎;就是幸而沒碎,也不過是那麼小小的一片,不解餓,沒味道,勞民傷財……」

  但老舍數落的這些缺點,又恰恰是瓜子的優點,正如豐子愷的總結:「發明吃瓜子的人,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天才!這是一種最有效的『消閒』法。要『消磨歲月』,除了抽鴉片以外,沒有比吃瓜子更好的方法了。其所以最有效者,為了它具備三個條件:一、吃不厭;二、吃不飽;三、要剝殼。」

  現今的影視劇裏,瓜子角色大多不光彩,基本是媒婆、小癟三、街溜子之類,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打着鬼主意。其實,以前文學作品裏的瓜子,那可是「少爺們的專長」「小姐、太太們的拿手戲」呢!就像《紅樓夢》裏,第一個嗑瓜子的竟是林妹妹。第八回,寶玉寶釵在爭論熱酒還是冷酒,「黛玉嗑着瓜子兒,只管抿着嘴兒笑。」尤二姐取笑尤三姐對寶玉有意思,三姐「不便說話,只低頭嗑瓜子。」

  不過,須知這是「尋常幾顆西瓜子,嗑向朱唇便耐看。」我等粗手黑臉的傢伙,哪管什麼耐看,耐吃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