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事/流浪貓「阿尖」\魯 力
天上飄逸絲絲薄霧,寒風凜冽,陣陣涼意透骨。離開溫暖被窩,每日首件事就是遛狗。妻子牽着三隻狗出去遛彎,當經過北門的垃圾桶時,裏面傳出嘶啞的貓叫。妻伸頭一看,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流浪貓因覓食而跌入桶內,在寒風中發抖。妻毫不猶豫,一把抓起小貓,塞進懷裏,將牠帶了回家。
我和妻子叫這隻小貓「阿尖」,牠剛到家時瘦骨嶙峋,眼屎糊住眼睛,毛髮又髒又濕,結成一團團的疙瘩,凍得縮成一團。我馬上給牠蓋了條毛巾,倒了一碗羊奶,泡上一碗貓糧。阿尖連吸帶啃,很快把碗裏食物一掃而光。家裏備有貓籠,妻忙拿出一個貓睡墊,貼上一張暖寶寶,鋪上毛氈。吃飽喝足的阿尖,舔了舔爪子,用爪梳理一下鬍子,躺在溫暖的窩裏睡着了。
一周之後的阿尖,胖了起來,洗了一次澡,毛髮油亮。阿尖有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像兩盞小燈籠,閃亮閃亮的。牠長着小而尖的耳朵,每當聽到異常的聲音,耳朵直立並保持不動。每天早上,我把牠放出籠子,就呼嘯而去,眨眼間不知所終。當我大聲叫着「阿尖,阿尖」時,牠又不知從何處竄出,抱着我的腿往身上爬,要我抱牠。之後的阿尖,更變成家裏一霸。牠不時從客廳衝到廚房,又從地上飛到沙發靠背上。一會,嘩啦一聲,玩具箱被牠打翻,然後從中找出最愛玩的珠珠盤,想把盤中的珠珠掏出來。
只要家裏聽不到響動,阿尖可能是在幹壞事:從抽屜裏掏出文件,然後把它撕成一絲一絲的紙條;跳上飯桌,無聲無息地大嚼給狗狗烤製的肉乾;剛買回來的玩具,不知何時被扯掉了毛。阿尖很聰明,知道妻子溺愛牠,於是不聲不響地跑上二樓,在剛收下放在床上通風的衣服中,專挑妻子衣服一件件地扔到床下。妻子捨不得教訓牠,都是叫我來管教,我拿起報紙捲成一圈,打幾下阿尖的屁股。妻見了又大叫,「誰讓你這麼重打牠。」
和阿尖一起生活的一個多月裏,牠就像我們的孫子一樣。看着牠開心地打鬧,看牠如何耍小聰明,看牠幹壞事,看着牠吃飯,看着牠睡覺。只要十分鐘見不到牠,「阿尖,阿尖」的聲音就會在屋裏回響。天冷了,我會蓋着毛氈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阿尖玩累了,就會跳到我身上,把頭埋在毛氈裏,張開大腳,呼呼大睡。
由於家裏已經養了五隻狗狗,很怕小貓不懂事跑到院子裏被狗咬,我們只能四處為阿尖尋找合適人家收養。那天,到鄰居畫家翁老師家喝茶。翁老師說到女兒一直很愛貓,很想去買一隻養。我向他推薦了阿尖。次日,翁老師一家上門「相親」。阿尖仍無憂無慮地奔跑玩耍,在我懷裏撒嬌。活潑可愛的阿尖,立即被相中了。
周日晚上,我們抬着貓籠、貓砂、貓糧、一袋玩具等到翁老師家,阿尖的新房已經整理好:八平方米的朝南陽台間,擺着一個大貓籠,外面地上放着貓砂盆、食盆、水盆。地上鋪了一塊毛氈,各種玩具擺滿了房間。但阿尖並不開心,關進籠子叫了幾聲,就縮在籠子裏不作聲了。翁老師的女兒伸手摸了摸牠,又把牠抱了起來。阿尖很聰明,知道這是牠的新主人,並沒有吵,任她撫摸。就這樣,阿尖「出嫁」了。
終於要告別阿尖了。妻到樓上閣樓叫了聲「阿尖」,牠用哀怨的眼睛回頭看着妻,叫了一聲「喵」。妻子衝牠揮了揮手,這個聰明的小寶貝明白我們再也不會帶牠回家了,於是傷心地轉過身去,再也不理妻子了。出了門,剛告別朋友,妻已經忍不住抽泣起來。回家的路上,我們默默地走着,心裏在滴血,總覺得失去了什麼。心寬的是,終於為阿尖找到一個有愛有溫暖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