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春節裏的故事
林鈞達
下個月就準備過春節了。現在的孩子們一點也不着急,什麼節不節的,一點兒都無所謂,哪兒像我們小時候啊——小孩盼過年。那時候,過年了,有新衣服穿,還有壓歲錢紅包;有雞肉鴨肉,還有年糕;還有在小學舉行猜謎比賽、書法比賽、籃球比賽。各房族要舉行習俗表演,比如迎長龍,我們二房還有插蠟燭呢。
說起50年前的壓歲錢紅包,正常的都是給1毛錢的,爸爸給我們多少壓歲錢,現在都忘了。但是我的一個叔伯阿公,有一年給我發2毛錢,到現在我都還記憶猶新。後來才知道那個阿公原屬於大隊幹部,也不知道是怎麼辭職不幹了。只記得他家有一架打麵機,幫村裏人打麵條,1斤幾分的工錢。每到過節或者過年,村裏許多人都會拿着一盆麵粉到他家打麵條,有時候還叫我爸去幫忙。
他家還有做鞭炮。寒假的時候,我們樓裏有不少人不做寒假作業,但是鞭炮是一定要幫忙做的。因為幫忙插一盆引線(火線)有1分錢,貼一盆紅紙也是1分錢。別小看這1分錢啊,賺了就是自己的,父母親一般不會要求上交的,就當着自己的零花錢了,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那可是最高的待遇了,那簡直是一個夢想。也許是因為我的手笨,也許是因為我的手一到冬天便會出汗,所以火線到了我的手上就被沾濕了,中間裂開來,火藥漏了,以至於無法引爆。貼紅紙也是會沾着漿糊,結果把紅紙貼成黑紙了。因此,當時這些能賺錢的本事,我連一項都不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或者是弟弟妹妹們在我面前炫耀了,從來都沒有還架的份。所以過年了,我的口袋裏依舊是空空的,扁扁的,好可憐啊!關鍵的時候,我這個人還不懶。當他們耀武揚威地去掙錢的時候,我就乖乖地待在家裏做寒假作業,當然我的讀書成績也是3幢大樓裏最好的。沒想到的是,我的那個叔伯阿公經常豎起大拇指對大家說:「就屬我們的『啞老鬼』(因為我小時候很遲才開口說話)最會讀書了!」因為會讀書,阿公給了我最多的壓歲錢——2毛錢,讓我興奮得好幾晚睡覺都偷着笑呢。因為這個阿公,我也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盼着過年。
後來我大學畢業教書了,過年時學校分了40斤的豬骨頭和豬肉當做福利。我回到家,就拿着一隻豬腳送給阿公,阿公戴着老花鏡看着我,笑着對阿婆說,我們的「啞老鬼」有出息了。大年三十晚上,我給阿公阿婆包了一個5元的大紅包,阿公又笑着對大家說:「我們的『啞老鬼』長大了。」阿婆在一邊拉扯着阿公的衣角,說:「就是啊,都當老師啦,你還叫人家『啞老鬼』、『啞老鬼』的,說不定你還講不過人家呢。」阿公一聽,哈哈大笑起來,說:「好,好,我改,我改,叫『林老師』好了。」我其實也非常希望阿公不要再叫我的花名,可是他都70多歲了,後面都改不了口了。最後,阿公病倒了,我去看他,他都還那樣叫我,可是我不怪他了,只盼他身體早點好起來,可惜一病不起……
我們房有個習俗,就是每到過年,我們都要給十七世的光婆太的墳墓插蠟燭。墓地就在我們家對面,很近。每大年初一上午,大頭家就去挨家挨戶地收喜錢。大頭家一般都是每年家裏添丁的,如果當年沒有添丁的,就退其次由新婚的家當大頭家。習俗傳到現在,要是當年沒有添丁新婚的,那麼考上大學的家庭也列入大頭家的行列了。
到了中午,頭家們就要帶上雞鴨內臟花生糖果什麼的,先上去祭拜婆太,當然我們小後生們也要上去幫忙割地。等我們拜完婆太,大家就可以開吃了,雞鴨內臟配上家釀的糯米酒,那美味,我到現在都還流口水的。然後家族裏就有幾個阿公阿叔,專門留下來插蠟燭,一個巨大的繁體字「壽」字。我也經常留下來幫忙牽線,遞香紙、遞竹籤、遞蠟燭,反正是各盡所能,出一分力。蠟燭插好了,等大年初二晚上,燒香祭拜,用洋油筒點蠟燭,然後大放鞭炮煙花,好一陣的熱鬧啊。惹得來老家走親戚做客的,都要放下喝酒出來觀看,不看就可惜了,遺憾了。現在這項習俗已經被列入土樓世遺的活動了。
現在的老家雖然還做着同樣的習俗,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也許就是兒時的年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