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廣益/刺激內需 財富效應成關鍵\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 管濤
2022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着力擴大國內需求，並置於2023年五項重點工作之首，同時要求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先位置。2023年，中國實際經濟增長5.2%，其中內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超過100%，特別是消費的貢獻率達到82.5%，為2000年以來最高。本文擬就2023年消費復甦的成色進行探討。
疫情3年期間，接觸性、聚集性服務和消費受到較大衝擊。2020至2022年，中國複合平均實際經濟增長4.53%，較疫情前的2015至2019年趨勢值低了2.18個百分點。從三個產業看，第一產業均速較疫前趨勢值高了1.25個百分點，第二產業低了1.16個百分點，第三產業低了3.62個百分點。從主要服務行業看，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均速低了1.77個百分點，批發和零售業低2.82個百分點，住宿和餐飲業低9.16個百分點，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低6.95個百分點。後兩個以線下為主的行業下滑幅度均高於第三產業的平均降幅。
疫情之前，第三產業是中國吸收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主力。但疫情期間，服務業飽受衝擊，不僅不能吸收農村勞動力轉移，反而成為失業的主要來源，加大了全社會就業壓力。據統計，3年疫情中國就業人員累計減少2096萬人。其中，第一產業減少989萬人，第二產業減少129萬人，第三產業減少978萬人。
2023年隨着防疫措施轉段，人員流動限制解除，服務業顯著恢復。全年服務業生產指數增8.1%，較2022年增速回升8.2個百分點，較2020至2022年複合平均增速高出3.9個百分點。由於接觸性、聚集性的服務業通常是勞動密集型，也是農民工就業的重要去向，這些行業的加速復甦有助於改善居民特別是農民工就業狀況。據統計，2023年中國城鎮調查失業率為5.2%，較2022年回落0.4個百分點。同期，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人數四個季度平均為1.8333億人，為有數據以來新高。
受益於就業狀況改善，居民收入穩定增長。2023年，剔除價格因素後，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按年增長6.1%，較2020至2022年複合平均增速高1.77個百分點，其中工資性收入佔比56.2%，較2020至2022年均值高0.44個百分點。同期，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別實際增長4.8%和7.6%，較2020至2022年均速分別高1.43和1.73個百分點。
居民收入增長又推動消費能力恢復。2023年剔除價格因素後，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實際增9%，較2020至2022年複合平均增速高6.44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分別實際增長8.3%和9.2%，較2020至2022年複合平均增速分別高出7.42和3.51個百分點。
低基數效應 去年消費急增
同期，全國居民消費傾向為68.3%，較2020至2022年均值高出1.32個百分點，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傾向分別為63.7%和83.8%，分別高出1.27和1.55個百分點。
出人意料的是，以「人均消費支出變動／人均可支配收入變動」衡量的邊際消費傾向呈現跳升。2023年，全國、城鎮和農村居民邊際消費傾向分別為0.97、1.03和0.99元（人民幣，下同），分別相當於2020至2022年均值的2.92、12.25和1.37倍，反映了城鎮居民前期被壓抑的消費意願集中爆發。
服務消費較快回暖是消費恢復的一大亮點。2023年，服務零售額按年增長20.4%，快於商品零售額14.6個百分點；服務零售佔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之比為11.2%，按年提升1.2個百分點；居民人均服務性消費支出增長14.4%，佔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的45.2%，按年提升2個百分點。
2023年消費反彈有低基數的原因。2020至2023年，中國實際經濟增速算術平均值為4.72%，較2015至2019年均值低1.99個百分點。其中，消費對經濟增長平均拉動2.56個百分點，較2015至2019年均值低1.66個百分點，貢獻了同期實際經濟增速均值降幅的83.4%。
2023年消費對經濟增長貢獻率高達八成以上，是低水平上的均衡，還存在較深的「疤痕效應」。
首先，服務業恢復與疫情前還有較大差距。2020至2023年，第三產業增加值不變價複合平均增長4.78%，較疫情前5年趨勢值低了3.28個百分點，大於實際經濟增速2.02個百分點的負缺口。其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均速低了1.12個百分點，批發和零售業低了2.30個百分點，住宿和餐飲業低了5.22個百分點，租賃和商務服務業低了5.69個百分點。這反映儘管受益於疫情解封，2023年以線下為主的住宿餐飲和租賃商務服務業恢復較快，但仍遠未恢復至疫前趨勢值。
年均增幅尚未回到疫前
其次，重點人群就業狀況仍有待改善。2023年上半年，老口徑的16至24歲調查失業率為19.6%，按年上升2.5個百分點。2023年7月起不再公布分年齡組的失業率數據，直到2024年初才開始公布不含在校生的數據。2023年12月，16至24歲調查失業率為14.9%，好於2023年6月老口徑的21.3%。但據統計局介紹，中國該年齡組城鎮人口中，在校生佔比六成多。對照可比的老口徑，其數值依然不低。這次統計局還披露了不含在校生的25至29歲調查失業率，以反映青年畢業後一段時間內的就業狀況。該數值為6.1%，較當期城鎮調查失業率高出0.9個百分點。
再次，居民可支配收入恢復還有更大空間。2020至2023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複合平均實際增速為4.77%，較疫前趨勢值低了1.89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均速分別低了2.12和0.45個百分點，可見城鎮居民收入損失更大。
最後，居民消費支出恢復還有較多餘地。2020至2023年，居民人均消費支出複合平均實際增速4.13%，較2015至2019年均速低了2.02個百分點。其中，城鎮和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實際均速分別低了2.22和1.05個百分點，也是城鎮居民消費支出回落更多。
雖然如前所述，2023年居民邊際消費傾向出現了報復性反彈，但全國、城鎮和農村居民過去4年邊際消費傾向平均分別為0.49、0.32和0.79元，較2015至2019年均值分別低了27.0%、46.9%和11.9%，顯示疫情以來城鎮居民消費意願受損更多。
樓市下行影響零售服務業
此外，消費復甦依然不均衡不充分。2023年，18個限額以上商品零售分項中，僅有文化辦公用品和建築裝潢材料2個分項負增長，其他分項均為正增長，顯示消費確實在復甦。其中，服裝、金銀珠寶、煙酒、體育娛樂用品，以及服裝鞋帽、針、紡織品類5個分項均有雙位數的增長。
從「疤痕效應」看，僅有3個分項2020至2023年複合平均增速較2015至2019年有所回升，剩餘分項中有12個分項回落幅度超過了2.06個百分點的總體降幅。金銀珠寶均速高於疫前趨勢值4.41個百分點，既可能是消費升級，也可能是儲蓄保值；傢具、建築裝潢材料、消費家電和日用品分別低了10.99、10.35、8.22和6.01個百分點，進一步佐證了房地產周期下行。
綜上，當前消費是低基數上的恢復性增長，較疫情爆發前的趨勢水平仍有差距。未來，居民就業和收入增長的可持續性，將決定消費復甦勢頭能否得到鞏固和加強。鑒於房地產的產業鏈條較長、財富效應較強，樓市走向將會影響消費者預期及其行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