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彎/上海腔調\關 爾

  開年熱播大劇《繁花》雖已曲終落幕,坊間評論卻依然餘音繞樑。劇中所展現的上海灘獨一無二的文化氣質和腔調韻味,不僅讓一眾上海人直呼「老扎勁了」,就連筆者這種曾經在滬求學生活過的也頗有共鳴。

  經由《繁花》的上映,搖曳在時間光影中的上海老建築再度走進公眾視野。和平飯店所在的萬國建築群自然是氣派不凡的風景線,但其實最迷人的上海風情都藏在老洋房裏。如果把上海比作一件華麗的旗袍,那麼洋房必然是旗袍上最精緻的盤扣。梧桐葳蕤、綠蔭如蓋的馬路盡頭,時常掩映着幾座古樸懷舊、典雅大氣的老洋房,當中瀰漫着的咖啡香氣,氤氳着的淡黃燈光,飄盪着的悠揚琴聲,總能引發無限遐想。沒有人說得清楚它們的背景,只知道大歷史和小人物曾在這裏偶然交匯,如今它們靜默在風塵中,留下的卻是道不盡的唏噓。

  此等氛圍長期薰陶下,上海人對雅緻的追求幾近無以復加。筆者在滬求學時,上海人的居住條件尚未得到普遍改善。但不管是住在弄堂裏還是睡在亭子間,女孩出門冬穿廓形大衣,夏穿吊帶背心,又美又颯;上了年紀的爺叔身着挺闊有型的三件套,別上小方巾,儒雅至極。秉持着「回家醬油泡飯,出門皮鞋要亮」的觀念,上海人即使山崩於前亦不可亂了一根頭髮絲。了解這一點,疫情封控期間上海的核酸檢測現場儼然成了時尚秀場,也便不足為奇。

  這種不湊合、不將就,衍伸到為人處世上,便形成了上海人精明機敏的獨特個性。他們保有不卑不亢的氣度,維持不遠不近的關係,識邊界、知分寸、懂進退,做人做事都留有餘地,但在關鍵時候也不乏血性和情義。筆者一位大學同學,在校期間獨來獨往,與大家關係疏淡,多年之後孑然一身突遭厄運,一度生活難以自理。幾位上海同學毫不猶豫伸出援手並長期輪流予以照料,不計得失之開闊格局,令人欽佩不已。

  或許這就是「魔都」的魅力,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腔調,有時像大閘蟹裏的黃,有時是小籠包裏的湯,有時又成了紅燒肉裏的糖。繁花在這裏綻放,時光在這裏輾轉,一千人眼中有一千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