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牆築校 育才護村
在日新月異的香港，學生在學校裏讀的是世界歷史，工作中提及的是國際視野，城市發展講究的是與國際接軌，但當我們回顧往昔，身邊是否有些我們理應珍視之物被我們急匆匆的步伐拋下？在香港740多萬人口中，客家人佔近兩成，不少港人卻對這個香港重要的族群知之甚少，甚至有些香港客家人本身也漸漸忘卻了自己的文化。然而，亦有客家人深知他們所傳承的文化有多麼寶貴，如同無法割捨的根，在這片土地上吸收養分將他們滋養長大，使他們願意窮盡一生去追尋、保護和傳承自己引以為豪的客家文化與精神。而小記幸得在客家人的帶領下，記錄了這一切寶貴的建築及文化歷史。
文、圖：陳藝
前往沙頭角谷埔村的路途很長，幸而途中有美景作伴，鄉間小徑的左邊是蔚藍的沙頭角海，右邊是遮天蔽日的山坡林木，正對應了「逢山必有客，逢客必有山」的古話。「客家人是『客』，因為本地土著已經佔據了肥沃平坦的土地，他們便只能選擇這些窮鄉僻壤。」與我們一同在烈日下，行山至汗流浹背的香港中文大學人類學系張展鴻教授，不忘同我們解說谷埔為何坐落在如此交通不便的地方。他還故作神秘地說，等會就可以見識客家先民是如何運用智慧和勤勞，化客人為主人，使子孫可以在這裏安居樂業400年。
中西合璧 半圓拱門抓眼球
談及客家人，他們尊祖重教的上古遺風最為人津津樂道。據說客家人每到一個地方，第一件事情先是蓋祠堂供奉祖先，有餘力必開辦學校。無論是通過科舉走上仕途，還是出外做生意都需要讀書增長見識，因此客家人即使家貧也令其子弟讀書改變命運，所以當谷埔最具特色的一棟建築是學校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絕對不會錯認啟才學校，這棟中西合璧的兩層客家建築在深山中是如此鶴立雞群。正面上下各3個、中間稍大兩側稍小的西式半圓拱門抓人眼球，結合潔白的歐陸風門柱給建築帶來神聖氣息。2樓別出心裁加設一條民國時期流行的南洋殖民式前廊，以供學生們課間休憩，前排47根碧綠的錐形欄杆，在保證安全的同時，為建築添上一絲明亮色彩。走廊的兩端又各設一個拱門，使人可以望見三面的怡人風景。再往側後看，屋簷如拱起的山脊，正是採用了中國傳統民居的硬山式屋頂結構，更顯莊重威嚴。
牆鑿槍眼 巧妙形成包圍圈
「啟才於1932年建成，是啟才第一任校長宋青仿照自己的母校黃埔軍校總理大樓設計的。」宋煌貴老村長倚靠在2樓的走廊，遠眺着沙頭角海，對岸是深圳，宋青從那邊來，再遠方也是客家先祖的故土。「那時四處都是戰火，宋青不僅要教書本知識，還教授村民武功、吹號角，保衛自己的村莊。當時還有一首抗日客家山歌傳了下來：『一字寫來一畫長，日本倭子係高強，佔我東省心唔足，還想上海好地方，你話其心狼唔狼……』」
說完，宋村長示意我們看向走廊外的風景，「以前這裏入目是蔚藍的海和金黃色的蘆葦蕩，十分漂亮。但更重要的是啟才可以作為村口的瞭望塔，如果望見外敵來襲，便會拉響警報。」他又指了指走廊左側上方的防火逃生窗，這方便當時的師生在應對危險時，可以通過梯子逃生。接着，他帶我們走進2樓的課室，「這裏面向村莊的牆上開鑿出槍眼，當面對襲擊時，能巧妙形成包圍圈，保護村民的安全。」小小的啟才，每個細節都顯現時代的縮影。
一般人只關注自身在學校經歷的時光，而宋村長卻是對啟才的歷史滔滔不絕，我不禁發問：「為什麼你這麼執着去尋找歷史？」宋村長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問得好。你知道每年八月在西貢斬竹灣抗日英烈紀念碑、在大會堂都有紀念烈士的活動，但我卻沒有見到谷埔村烈士的名單。我不能讓他們的故事被子孫、被世人忘記，谷埔人的精神更不能被忘記。於是我走遍香港和廣東的博物館，去親自訪問老人家，將他們口述的歷史記錄下來。」斯人已逝，風骨猶存。雖然村內不少建築已經殘舊，但只要客家精神的根深深扎入谷埔村民的心中，這些殘垣斷壁就有被復原的一天，谷埔也將煥發往日的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