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日常/安全感的快樂\米哈

  小時候,我們讀北宋文人范仲淹的名篇《岳陽樓記》,總會牢記着老師將重點放在兩句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我們都知道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不因為外在環境或自己的遭遇而悲喜」,「在天下人還沒憂慮以前,就先憂慮;在天下人都得到快樂以後,才享受快樂」,但大家有沒有想到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達到范仲淹想倡導的修養要求呢?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即無論憂樂,都是置於天下之外,先於天下,又後於天下。這實在是偉人的位置,也就是范仲淹所稱的「古仁人」,而當還未成為偉人之前,又應該怎樣面對憂與樂呢?

  對一般人來說,如果我們持續憂慮一些還未發生的事,那叫杞人憂天;當我們應該快樂時,卻沒有享受一絲快樂,這更是一種抑鬱。英國精神科醫師連恩(R.D. Laing)認為,這既害怕遭逢天外橫禍,又不懂得安於當下的不安狀況,很可能源於一種「本體不安全感」(ontological insecurity)。

  「我們的自我認同總是搖擺不定。」連恩寫道:「有時想完全遠離人群,有時又想徹底融入社會。因此,人的主體經驗總是被各種人事物所淹沒,有時會令你一成不變,甚至覺得生活困難重重」,而處在這未知的狀態,便會造成人們的不安全感。

  連恩的看法,有助我們更好理解范仲淹的指導。原來,偉人之所以做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基於他已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即是他先擁有了一份踏實的安全感,情緒穩定,才可以有效地為世界或憂或樂。

  「世界,個人,悲喜」三者的關係是流動的,個人的身份認同之轉變,影響到自我與世界的互動,又從而影響到個人的悲喜。世界上沒有多少偉人,而我們也沒有必要勉強自己成為偉人(也勉強不來),而無論是一般人,還是偉人,或許大家都需要找到自己於世界的位置,從而把握那一份不怕悲喜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