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突破 覓有心人 齊保育教育旅遊資源
龍虎山中草藥園遭破壞 24年來最大難關
穿過香港大學校園，就能看到一片翠綠的龍虎山郊野公園，它得名於兩座相連的「龍山」和「虎山」，擁有悠久的歷史背景和豐富的生物資源，而這所郊野公園也正如臥虎盤龍般，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蘊藏着許多中草藥的大智慧。
中醫世家陳尚權是龍虎山中草藥園的靈魂人物，年逾八十的他對龍虎山上的每一條道路甚至每一棵樹都如數家珍，若是在龍虎山內遇見他，絕對可以與他從山腳侃侃而談到山頂，因為這座中草藥園便是由他一手建立和管理的，廿四年的風風雨雨，陳尚權同這些花草樹木共同經歷，他見證了香港這些年間的飛速發展，也親歷了人性的陰暗面：草藥被摘、植物遭故意損壞、園中設施被取走……龍虎山中草藥園的未來究竟走向何處？◆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樊慧杰 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金源
「這是政府給我們的牌子。」陳尚權自豪地指着上山入口處刻着「龍虎山郊野公園」的路標，儘管隨着風雨的沖刷字體已有褪色，但路標背後的故事，在陳尚權心裏仍閃耀着光芒，「有人以為我們自己圈的山頭，其實不是的，是1998年政府授權給我們來做這個。」
一般的郊野公園由漁農自然護理署管轄，理論上禁止開墾土地發展和耕作，但政府在龍虎山郊野公園開了先例，授權民間組織開發土地，更邀請區議會、大學和民間組織合作，互相交流意見。
冀建紫荊園 推廣本地歷史文化
陳尚權出生在廣東佛山的一個農村，1949年隨父母來港生活。因為父親是中醫師，從小的耳濡目染下，陳尚權對中草藥的熱愛在心裏生根發芽。雖然在陳尚權年幼時父親因戰爭而離世，但他的心中一直記着父親上山採藥的身影和一些口耳相傳的中草藥知識。
接管龍虎山中草藥園後，陳尚權將園內的中草藥按藥性分為五區，方便參觀和管理，當需要尋找一味特定的藥材時，根據藥性便能很快查出它的所在位置。有毒的藥材也全都種植在一起，與其它草藥有所區分，全盛期曾種500種，包括沉香樹等。
在疫情前，陳尚權幾乎每天都會來山上轉一轉，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照料着中草藥園的大小花草。許多行山和鍛煉的人都很熟悉陳尚權，親切地與他打招呼。2022年12月初，龍虎山的地上淺淺地鋪了層香港茶花，幾條鯉魚游弋在山泉水中，園內一片和諧景象。
除了中草藥的推廣者外，陳尚權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香港歷史掌故學家，他能輕而易舉地向遊客介紹每一條路的來歷，並根據歷史背景開發出了兩條龍虎山旅遊線路。其中「中區自然徑」路線已得到旅遊發展局批准，起點為花園道山頂纜車站，終點為漆咸徑與白加道交界，全長1.8公里。他計劃今年在這條線路中再加上太平山、中草藥園和香港大學3個新景點，使這條行山路線的遊覽場景更加豐富。
從2000年起，龍虎山內種了一百棵紫荊，陳尚權還希望建一個紫荊園，讓象徵香港的紫荊花在郊野中盛開，歡迎各地的人前來參觀，了解香港歷史。
內外交困 草藥慘遭破壞
但是伴隨龍虎山中草藥園成立以來的一大問題是山內的野豬會拱壞草藥已經很頭痛，然而陳尚權表示，近年來，他們又多了兩個非自然界方面的嚴重問題，那就是偷竊和人為破壞。
「像這種就不可能是野豬做的。」陳尚權拾起地上一棵被連根拔起的草藥，愛惜地說。
上山巡邏的義工何國寶早在去年10月6日發現草藥被毀後就及時向警方報案，但由於山野中地勢複雜、沒有監控，始作俑者很難得到制裁。
提到草藥被破壞一事，陳尚權惋惜之餘更是覺得力不從心。因為人手有限，參與管理的何國寶都是志願者，未有收取分毫。這份全靠信念支撐的「工作」很難找到接替人，它要求對方既要付出時間和精力，又要有對中草藥園強烈的熱愛，投入山中日復一日地建設這片小小園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陳尚權曾經想過，將龍虎山中草藥園的草藥用柵欄圍起，同時改為預約參觀制。訪客提前向管理員申請，隨後園方派出專人導賞和解說，在減少破壞的同時，也能夠大大提高公眾參觀的效率，讓人們了解到更加全面的中草藥知識。想像雖美好，但一切的難點又歸於缺乏人手和機構支持，缺財力、物力是很現實的問題。
疫情前，最多時每星期都會有學校預約來參觀，但疫情後參觀人數驟減。考慮到健康原因，陳尚權也不再讓所有義工像之前一樣定期來山裏幫忙，就連自己，也從每日必上山一次變成了有時幾日才一次。山中難以接入電源，無法安裝監控器，加上巡邏次數減少，給了破壞者逍遙法外的條件，成立廿四載的龍虎山中草藥園發展到了最艱難的時期。
不禁發問，在這種內外夾擊的環境下，是什麼讓他們堅持守護龍虎山這個香港面積最小的郊野公園？答案就在二人與中醫之間巧合的聯繫中。
推動中草藥園發揮教育功能
「這棵樹救了我全家的命。」走至其中一處時，陳尚權停下腳步，一邊用手指着一棵樹，一邊激動地說：「但它醫的不是人，而是牛。」
待陳尚權娓娓道來，原來在他小時候，家中的牛得了口蹄疫，而全家的生產力都要依靠這頭牛。幸好發現了這種能夠醫治牛蹄疫的草藥崗梅根，陳尚權拿它煮水給牛喝，治好了牛的病，全家的生活才沒被擊垮。
無獨有偶，龍虎山中草藥園義工何國寶對中草藥園的投入也源於自己的親身經歷。他自述：「十多年前身體不好，面黑，後來認識一個朋友介紹了中醫養生，教我保養，慢慢身體好了。」正是因為這段經歷，2017年何國寶聽朋友說龍虎山中草藥園招募義工時，便義無反顧地加入此列。
陳尚權希望把這樣的故事分享給更多人，讓大家都了解到中草藥的作用。因此，他與香港大學等多間學校合作，邀請中醫學科的教授和學生們免費來園參觀、學習，也邀請香港中小學生走進中草藥園，感受中醫源遠流長的魅力。
令他們印象深刻的一次學校參觀在2015年，心光盲人院暨學校的師生來中草藥院參觀。如何讓盲童們感知中草藥？陳尚權心中思索許久，最後總結出三大方法：摸、聞、咬。儘管看不到草藥的樣子，但用手可以摸出它們的形狀；穿梭於園林中，氣味也是分辨草藥的一大依據；有些甜味的無毒草藥不妨入口嘗一嘗味道。儘管這三種方法有所限制，但已經能夠為學生們帶來難忘的中草藥感官體驗。與這群特殊的客人相處的一下午，讓陳尚權感到自己在做很有價值的事。
「最緊要係政府和民間共同推動教育，和好多學校搞好關係。」陳尚權說，在他的心中，盈利永遠不是目的，這片寶貴中草藥園的教育功能才是他最看重的。讓學生從書本走向郊野，由理論化為實踐，當今教育的發展趨勢也與陳尚權的目標不謀而合。古老的文化需傳承，只有年輕人的加入一齊做保育才能避免消失，傳承中草藥的密碼，或許就在這一片小小的園地中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