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見錄/甜鹹與方言\胡一峰

  近十年來,有幾場火遍全網的「論戰」,延綿較久的是「甜鹹之爭」,首先捲入戰火的是豆腐腦,後來糉子、月餅也淪陷了。作為一個居住在北方的南方人,我有甜鹹轉換的切身體會。讀大學時,說起老家美味鮮肉月餅,北方同學大嘆無法接受。

  在甜鹹問題上,我印象最深的還不是糉子和月餅,畢竟,這兩樣在端午和中秋才會相逢,也不是豆腐腦,而是豆漿。在我老家,豆腐腦吃甜,豆漿吃鹹。在放了葱花、醬油、蝦皮、蛋絲、脆油條的碗裏,沖入滾燙的豆漿,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鹹漿」。記得我剛在北京定居不久,老父親從家鄉來,早上和我一起去吃早餐時,叮囑道:給我要一碗鹹漿。天可憐見,此地並無「鹹漿」。

  有人說,甜鹹之爭的背後是南北方差異,又有人從地理、歷史、氣候等對不同的口味偏好尋根溯源。要我說,南北之異固然存在,但從發生學來看,導致此種差異變為「論戰」的其實是互聯網。如果不是它把天南地北的人綁在一起,讓人看到更加豐富的世界,吃甜還是吃鹹,哪會變成如此狂歡。

  與南北差異有關的「網戰」還有外祖母的稱呼,外婆乎?姥姥乎?收入小學課本的散文《打碗碗花》裏寫到的「外婆」一度被改成「姥姥」,在南方網友的強烈抗議下得到恢復。文字是思想和情感的外殼。文學作品中恰當使用方言,人物會變得更生動,敘事也會有獨特的韻味。小說《繁花》裏頻繁出現的上海方言「不響」,就為其增色不少。

  影視劇也是如此。電視劇《山海情》裏的西北話,《人世間》裏的東北味,把人一下拉入地方文化之中,沉浸感滿滿。再如電影《人生大事》裏的武漢話,《我的姐姐》裏的四川話,也都對人物塑造助力不小。相反,有的電視劇明明寫的是江南水鄉,劇中人也是土生土長,張嘴卻是東北方言俚語,就不免讓人出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