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暄集/大會堂的溫暖\趙 陽

  陽光下的香港大會堂略顯落寞,那幾株面向天星碼頭的大葉榕,保持着六十幾年前眺望的模樣,幾隻早起的畫眉在枝間跳躍,小巧輕盈,靈動蹁躚。這是二○二三年第一天的清晨,陽光在雲朵的間隙裏穿行,見慣了潮起潮落、雲卷雲舒的大會堂,也同樣經歷了前一夜倒數的瘋狂——只不過,那份喧囂,在對岸,在尖東,大會堂像極了慈眉善目的老人,用默默的注視、遠遠的眺望,詮釋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我始終對大會堂有一份特別的情感。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來港聽音樂會,就發現了它別樣的美:同樣的樂團,同樣的指揮,同樣的水準,卻是不一樣的欣賞體驗。大會堂的音效設備顯然不夠頂級,比起世界很多國家和地區於千禧年後興建的音樂廳,無論怎樣改造,都很難在硬件上有「質」的飛躍。但是,在這裏欣賞演出,是溫暖的,入場時的井然有序,整體服務的人性化水準,觀眾的質素和欣賞水平,都讓大會堂成了親近藝術的好去處。我樂意相信,這是城市文明的地標和重要組成。

  後來的很多年,我對大會堂做了越來越深入的研究。我愈發相信:一座建築,如果沒有人的際遇和時代變局的交織,再漂亮也不過是鋼筋水泥的物質硬件而已。大會堂的溫暖,正在於它在現代主義建築美學的背後,凝聚了香港發展的城市文明。一九六二年落成的大會堂,與怡和大廈、文華東方酒店等一併,標誌着香港向國際現代化都會的蛻變。更為重要的是,它代表着香港人生活方式的豐富,在工業文明昌明的同時,一座城市對文化有了更高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