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不解之緣

  鍾巧雲

  在我懂事時,就知道生產隊每年都養着好幾頭豬,隊裏也有2至3個飼養員。這些豬除了每年被抽調的「支援豬」,其它的可以生產隊殺了按人口分配給社員,每次殺豬一個人口也就幾両,聽說廣東大壩子的豬肉價比福建的高很多,生活貧困的家庭捨不得吃,會拿到那裏賣高價。

  「支援豬」是賣給公社食品站的,按照規定食品站會補給生產隊糧票或穀子。

  由於生產隊時期的豬隻吃秕穀糠配番薯藤和其它野菜,飼養員又缺乏經驗,養到一年的豬也只有100斤左右,嚴重影響供給,為了人們有豬肉吃,農田不缺有機肥,年年能豐收,國家就發動社員大力養豬,由生產隊統一養發展為家家戶戶養,聽老人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飼養生豬,是一項家庭副業大興高潮時期,「大養豬」的號召正式開啟後,養豬積肥的熱潮,以轟轟烈烈之勢,在廣闊的農村大地渲染着,這個輝煌的養豬年代一直延續了幾十年。

  記憶猶新,那年代的路邊土牆上,總能看到「全民動員,大養其豬」、「養豬積肥,支援國家建設」的標語。在老百姓眼裏,豬是家中寶,能給家人帶來舌尖上的享受,也能改變貧窮,而「豬糞是田裏金」,豬養得多,農家肥就愈多,田裏有肥料,收成也愈好,老百姓就不會餓肚子。所以生產隊幹部經常發動大家積肥,路邊的布青子被割了個精光,路上的牛屎、狗屎被大家挾了秤好斤両堆放在生產隊的空草寮裏,當然,在工分制時代,所有為了集體利益的付出都是按照工分算的。

  老百姓沒辦法按照上級「一人一豬,一畝一豬」的要求大量養豬,但一家一豬或一家二豬是有的,反正每家每戶都至少有一個豬圈,圈裏從未斷過豬。印象中我家的豬養大後準備殺時,父親和母親都要提前去市場上扛一隻小豬回來,精明的母親說,提前扛一隻小豬回來,大豬殺後,剩菜剩飯和洗鍋水就不會浪費。在集體化時代,有一種豬叫做「支援豬」,就是自己養的豬也沒有自主權的,該支援的就得支援,「支援豬」食品站會按照規定給予糧票,不夠的由生產隊補足。當時的豬糞牛糞也是按斤両計工分的,反正除了分到自己手中的才算自己的,不然大家連拉出的大號都不屬於自己,得去生產隊的糞坑裏拉,不准自己挖個坑積肥施在自家的菜地裏。

  當時的豬吃的都是秕穀糠和米糠、豬草、豬乸菜、芋苗、野芋苗、番薯藤等等。印象極深,母親和姐姐摘回那些豬吃的草和菜,就拿出菜刀,把它們斬細,然後放進大鍋裏,大鍋裏的水已經煮滾,豬食放下去很快就能煮爛,小時候我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大灶前添柴,經常看到這些豬食煮到差不多時,母親或姐姐就在中間挖一個坑,把事先準備的糠倒進去,把米糠覆蓋住,再煮一會兒,起鍋前攪拌均勻,舀到豬食缽裏,一大缽頭的豬食也能吃上幾天,快吃完時再準備,再忙,豬食都要提前準備,母親說,人沒米落鍋,可以去鄰居家借,但豬沒吃的,就不能去借。大家就這樣循規往復地養着豬。

  分田到戶後有了自主權,養豬熱潮只漲不減,旱田大量種植番薯,因為種植番薯在大家看來是屙尿捉狗虱(跳蚤),一舉二得的事,同時可以為人類和牲畜解決肚子問題。即使在生產隊時期,每年冬天,挖番薯時,番薯藤都要挑到穀坪裏,晚上女人加班斬番薯藤,斬細的番薯藤曬乾後,一麻袋一麻袋裝好,堆放在倉庫裏,作為豬和牛的預備食材。

  每次跟着母親和姐姐去穀坪裏看她們斬番薯藤,說實話心裏是挺佩服她們的,看她們那游刃有餘、爐火純青的優美手勢,真是蠢蠢欲動,但大人怕我們把手指斬斷,斷然拒絕我們以手試險,還說長大了有你們做的。後來,家裏種了不少番薯,把生產隊時期的養豬經驗傳承下來,所有的番薯藤都要挑回家,姐姐已經出嫁,母親一個人太辛苦,於是要我接姐姐的「班」,我卻對此項「工作」產生了恐懼心理。別以為那些女人動作優美,手法嫺熟,就沒有任何危險,其實她們中有幾個的左手沒有受傷過?我們親眼看到過,那些受傷的女人血流一地,痛得齜牙咧嘴呢,菜刀不磨利幹活辛苦,磨利了危險太大,一不小心就會讓左手受重傷。

  農村女孩,什麼都得學,母親說什麼都不會以後怎麼嫁人?我大着膽子懟了一句「嫁不出去我就不嫁」。我就不明白了,難道人家娶媳婦還會問清楚她會不會做這種事?

  我討厭餵豬,更害怕斬豬草和番薯藤,特別是冬天挖番薯的季節。番薯藤太多,這種活一般都是利用晚上的時間去完成的,我就非常排斥,就怕睡神附身,害左右手相殘,但看到門口堆放着那麼多的番薯藤,體諒着母親,自我激勵一番,還是硬着頭皮學做,剛開始,眼睛都不敢眨,左手抓着番薯藤不斷往後移,憑着不服輸的精神,幾次後,動作也不生澀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做得好,並得到了母親的誇獎,心裏挺大得意的,原來,這種看着非常危險的事,只要掌握了竅門,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如今,隨着社會的不斷發展,養豬這種千年的傳承,已由現代化養豬企業取代了散戶養豬,曾經的養豬積肥,成了社會前行的歷史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