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來畫家盼一席之地

  圖:從內地來港的黃孝逵,不經不覺已在香港生活四十多年。
  圖:從內地來港的黃孝逵,不經不覺已在香港生活四十多年。

  編者按:

  十一月底佳士得「中國近現代及當代書畫」拍賣中,本地畫家黃孝逵的水墨作品《維港紅帆》以一百二十五萬港元落槌成交,不僅創下他個人作品的最高成交紀錄,也是在世的本地畫家作品在藝術品市場中少見的高價。

  而這樣一幅被市場、專家認可的作品,卻是黃孝逵在過去幾年中一直試圖捐贈與香港藝術館而無果之作。以黃孝逵為代表的南來畫家,一直以來都是香港本地畫家的重要組成,卻又始終和這座城市維持着似遠似近的微妙關係。面對國家「十四五」規劃提出支持香港建設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這一群體該如何在其中立有一足之地?

  「我的家原來在北京,我來香港四十多年,做過苦力,一點點打拚到現在,已經很適應這裏的生活環境。」七十五歲的本地著名畫家黃孝逵在談到《維港紅帆》這幅作品時說:「這隻紅帆,也許剛好可以反映到很多新來港的人對這片土地的一份感情。」這是一隻永遠不會離開維港的船,卻在創作時被黃孝逵安排在畫面最邊緣的右上方,同前方兩岸的繁華掠影,彼此靠近而又漂離,就像作為一個具內地背景的本地藝術家,在這個城市中的樣子。\大公報記者 徐小惠(文、圖)

  一隻紅帆,一隻如星火般小小的紅帆,煢煢漂於維港之灣;在它面前,是巨大如怪獸般的石屎森林,是繁華的、燈紅酒綠、五彩繽紛的維港兩岸。這是黃孝逵《維港紅帆》中的畫面。

  這幅作品創作於二○一八年,當時他在北京舉辦個展,為突顯香港畫家的身份,因而創作了這個作品。

  畫外音:作品欲捐藝術館無果

  黃孝逵是一位十分勤勉的藝術家,他的工作室位於九龍灣的工廈中,他和太太總是每天清早吃過早餐,就來到工作室開始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們幾乎只休息大年初一一天」。《維港紅帆》是他創作時長最久的作品,「畫了三個月。」

  在香港,凡畫風景的畫家幾乎都畫過維港,黃孝逵筆下的維港,要如何區別於已經存在過的千千萬萬的(畫中)維港?一百八十厘米見方的作品,他一盞燈一盞燈、一個窗戶一個窗戶地畫,「畫到後面,有點憋住了。」黃孝逵說:「一直想不到很好的方法去表達這個主題。」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到有次在某個遊艇俱樂部吃飯時,看到的一幕令他印象深刻的景象:「在維多利亞港靠近中隧(紅磡海底隧道)的地方,有一隻紅色的帆船。在夜晚,不知道是因為打了紅光還是因為船本身就是紅色的,非常耀眼。」後來黃孝逵了解到,這是一隻屬於旅遊發展局的船,專門接待遊客,「白天可能環島遊,晚上就帶他們看看香港的夜景。」他想,這隻船也許可以代表自己的某一種身份和想法。

  《維港紅帆》創作完成後,不少朋友向黃孝逵提出了購藏的意向,但他始終沒有同意。「在我心裏,這幅畫有一個最適合它的歸宿,是香港藝術館,即便要我免費捐贈,也是可以的。」他補充道:「如果香港當代藝術雙年展(註:二○○九年改名為香港當代藝術雙年獎)還有舉辦,我相信這幅作品會通過雙年展而被藝術館收藏。」

  畫面上那個幾乎要看不見的紅點,是一隻在地理意義上百分之百屬於維港的紅帆。它戰戰兢兢、隻影立於繁華的入口,在畫面上形成極大張力,正如畫家自己與這座城市的關係。

  遺憾:失去展示東方媒介平台

  「香港當代藝術雙年展我拿過三次獎,這是香港唯一一個評委的資格和水準都很高的官方專業性獎項。但是二○一二年之後,突然就沒有了下文。」黃孝逵對此難掩遺憾:「當時的雙年展,有東方媒介,為傳統藝術風格的作品提供了平台和空間,不像現在的香港展覽,盡是西方意識的作品。」

  對於黃孝逵這樣的南來畫家而言,失去了雙年展,就失去了最大的展示平台;且他認為藝術館的收藏標準並不明晰,「它們的收藏途徑我們都搞不懂。十年來我沒參加過藝術館的展覽,我現在覺得自己有些挺好的作品,找不到地方展覽。」

  「從內地來到香港的畫家,不要說受重視,不受歧視都有點難。」看着那些和自己同年獲獎或是獲獎次數不如自己多的畫家的作品,一幅幅在香港藝術館展出,黃孝逵不無委屈。他懷疑這和自己的身份有關,「近十年中,我沒見過香港藝術館展出中國美協藝術家的作品,我問了周圍的人,大家也沒見過。而作為當前比較大型的、容納了眾多南來藝術家的香港美協,對此似乎也無能為力,目前美協在香港的聲音還不夠洪亮,香港藝術界有些人並不當我們是回事兒。」

  「我現在等不了。」今年已經七十五歲的黃孝逵嘆謂,已經感受到自己衰老的跡象:「我的記憶力在衰退。我想這幾年對我而言比較關鍵,要考慮身後名了。」黃孝逵最終放棄了將《維港紅帆》贈與香港藝術館的想法,「我想買家花這麼多錢買回家,也會好好收藏的。」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資料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