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西陵去來 / □沈仁康
圖：溥儀墓
在古代帝陵中，清西陵是山川最為秀麗，景物最為雄奇的一處。它在北京的西南方向，距北京二百餘華里，太行山東麓，層巒疊嶂，高岩深谷，遠峰近嶺，青綠秋黃。西北面有紫荊關，是內長城上的有名關隘。為什麼叫紫荊關？因為遍山漫嶺的紫荊樹，盛夏花開時節，芳香遠播。拒馬河奔騰於陵西的崇山峻嶺間，易水蜿蜒於群山環抱之中，水清見底，這在北方是很難見到的景象。易水很出名，二千三百年前，燕太子丹就在這裡送別前去刺殺秦王的荊軻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站在河岸，彷彿仍能感到它的悲壯。還有，易水對岸的狼牙山，抗日戰爭中的「狼牙山五壯士」跳崖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如今，易水四季常流，流傳着古今的諸多故事。
到清西陵，滿目的黃瓦綠樹，山川秀美，滿耳的古今故事，大地動容。
清東陵在河北遵化縣，距北京也是二百餘華里。據說順治打獵路過這裡，認為「風水」好，景色美，於1661年開始建陵。順治、康熙、乾隆、咸豐、同治，還有慈禧都葬在這裡。上世紀初，軍閥孫殿英曾用大炮轟開乾隆、慈禧墓，發生過驚天劫案。清西陵是雍正開建的，始於1730年。雍正、嘉慶、道光、光緒葬在這裡。乾隆曾下令，東西陵是一邊葬一個，排序下去。嘉慶之後的道光本應葬在東陵，陵都建好了，有一回道光實地去檢查為自己準備的陵寢，回來後發現靴底潮濕，是漏水的緣故，便勃然大怒，徹底毀平之後，處分了許多大臣，又重在西陵建造新的，因此亂了次序。道光在歷史上是有名的節儉皇帝，他穿的褲子是補過的。於是大臣們跟着學，在好衣好褲上加補丁（叫「打掌」）。有一次，道光見到軍機大臣曹文正的褲子也打了補丁，便問：「你打掌須銀幾何？」曹文正的褲子原本沒破，他也根本不知道「打掌」要多少工錢，支吾一陣後隨口答：「須銀三錢。」道光聽後，深為感慨：「外間作物真是太便宜了，吾內府打個掌，銀五両啊！」其實他毀陵重建，不知浪費了多少錢財。
同治為慈禧親生，同治死後本應立同治的子侄輩為帝。但慈禧心想，真要如此，垂簾聽政的就輪不到她太皇太后了，而是被立者的母親（皇太后）了。所以她把光緒過繼到自己膝下，成「養子」，繼續垂簾聽政。同治、光緒是兄弟輩，不是父子輩，也影響了東西陵的安排。
修帝陵，勞民傷財，一個陵要修幾年十幾年。清東陵的「前圈」（建築部分）總面積四十八平方公里，「後龍」（綠化部分）周圍有五百多華里。圈內的百姓被驅被趕，失地之後百姓流浪他鄉餓死、凍死。小部分被留作守陵人。清西陵範圍小一些，但陵區周圍也有一百五十多華里。可見老百姓受了多麼巨大的痛苦。
出殯時，百姓也要遭遇一次災難。譬如嘉慶的「大輿」很寬，東華門外街道窄，過不去，便全部拆除；慈禧出殯時，沿途的民房、廠房、電線杆都被拆除。數以萬計的送葬人、數以百千計的車輛，踐踏禾苗，農民苦淚難嚥。1908年11月光緒出殯，當時皇室經濟已經不濟，但排場仍很大。一百二十八人抬的棺材，不能落地，從北京到清西陵二百四十里，換了六十次，一次四華里，共用了七千六百名抬伕，走了四天三夜。
每座帝陵都有一名內府大臣負責，下面還有各種閑官、侍衛數十人。差役、勤雜人員更多，有掃院人、割草人、打果人、酒匠、糖匠、校尉、果戶、屠戶、樹戶、油匠等等，還有守護的八旗官兵。由附近各縣圈佔土地，再租給佃農耕種，供養這些守陵人，另外還不時有攤派，朝廷也要耗費大量銀両和祿米。光緒年間，用於清西陵的餉銀每年幾近二百萬両。
帝皇們活着當然奢華糜費，死了之後仍給百姓頭上壓了一座大山。這些帝陵，每年要大祭十二次，小祭二十四次，「謁陵」也是一次巨大的消費。慈禧去過一次西陵，沿路動員上萬民眾守候，以事迎送。慈禧路上用的便器，用沙墊底，上鋪水銀，使用時無味，無聲，也不濺起。慈禧的用車，就耗費了十幾萬両白銀。
所以今日參觀這些巨大的帝陵，除了領略其風光、氣派外，再了解一點老百姓曾經流過的血淚，感受也可以全面一點。不要一味像諸多「××王朝」的電視片那樣，把封建王朝都粉刷一新。
末代皇帝溥儀，1908年登基為「宣統」，1912年退位。1917年張勳擁戴復辟，又做了十二天皇帝。1924年馮玉祥廢除大清皇帝稱號，他遷出皇宮，到天津當了寓公。1932年成立偽滿洲國，1934年他稱皇帝，做了日本的傀儡。1945年日本投降，溥儀被蘇軍逮捕，關進赤塔、伯力監獄。1950年移交中國，監禁於撫順。1959年大赦釋放，1963年起在北京全國政協文史館任職，1967年逝世。
宣統陵在他登基後的第二年，就在清西陵動工，已經完成了地宮奠基、明樓寶城等基礎工程。辛亥革命後，清王朝倒台，宣統陵也就停工了。溥儀從皇帝到平民，死後葬八寶山公墓。前幾年遷至清西陵附近的一處陵園之中。那陵園前有曲水，後有青山，樹木葱蘢，鮮花簇擁，一排排的墓碑在坡面上展開，北京許多人把先人送到這裡。溥儀墓在更高處，佔地也較廣，華表、石碑、供桌、石圍欄，顯得十分清爽。婉容墓在其近旁。墓前還有一間配殿。在這樣景色宜人的高敞之處安息，反倒比在清西陵內少點壓抑氣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