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8.23」金門炮戰
圖：一九九三年葉昌澄（右）赴台探親時與哥哥葉昌桐（左）合影（葉昌澄供圖）
前台灣海軍總司令葉昌桐與中國人民解放軍駐廈門三十一軍直屬高炮營防化指導員葉昌澄是親兄弟。五十年前的「八二三炮戰」時，親兄弟隔着窄窄的廈金海峽炮轟對方，讓含辛茹苦、獨自艱難養大他們的老母親天天以淚洗面，日日請求菩薩保佑，希望兩岸的炮彈都長眼睛──
本報記者 史 兵
廈門市將軍祠路50號303室是葉昌澄的家。客廳牆上，高掛着哥哥葉昌桐為他題寫的一幅書法作品。客廳的小茶几上摞着好幾本影集，都是兄弟倆的合影照。有葉昌澄一九九三年赴台與分別了五十一年的哥哥相聚的照片，也有葉昌桐二○○○年重返大陸時兄弟熱情相擁的照片。葉昌澄笑着說：「就是沒有我和哥哥分別在廈金兩地互相炮擊的照片。不過，今天我倆都清楚，這實際上是我們當年在共同粉碎外國勢力企圖分裂中國的陰謀，是一場兩岸兄弟捍衛『一個中國』之戰。」
磨心山上的回憶
廈門雲頂岩，與對面的大、小金門島及其附屬島嶼隔海相望。五十年前，雲頂岩曾是解放軍炮擊金門時的前線指揮部所在地。東南側的次高峰叫磨心山，當時是解放軍三十一軍直屬高炮營指揮所所在地，今天已被闢為山地公園，市民可以自由自在地登山運動、旅遊休閒。
八月四日下午，記者攙扶着七十八歲的老戰士葉昌澄登上了磨心山峰。站在當年指揮所前的一塊巨石上，葉昌澄手指前方的小金門島時，左腕上手表的指針正好指向五時三十分。他看了看手表說：「五十年前的這個時候，炮擊金門戰役就是在眼前這一帶到晉江圍頭一線沿海拉開序幕。當時我是高炮營的防化指導員，就在磨心山上的這個指揮所裡。炮擊開始前半小時，我從瞭望孔向金門望去，只見晴空萬里，波平浪靜，海天一色，偏西的陽光正好由大陸方向直射大小金門島，對我方的炮擊十分有利。相反，對岸守軍處於逆光，妨礙了他們瞄準射擊。而且炮擊時正逢周末，蔣軍在吃晚飯，鬆散無備。」
葉昌澄說：「炮擊金門的指揮網絡很不一般，毛主席在北戴河作決定，葉飛把決定從北戴河傳到北京總參作戰部，總參作戰部部長王尚榮直接向廈門雲頂岩前線指揮部下達最後命令。預定17時30分炮擊，到底打不打，福建前線官兵就等北京王尚榮的一句話了。17時20分，王尚榮突然來電：主席的命令到了，17時30分準時炮擊。」
葉昌澄回憶說：第一陣炮擊分為三波，第一波代號「颱風」，持續了十五分鐘，發射了二萬四千發炮彈，目標是大金門北太武山金門防衛司令部、料羅灣及小金門、大擔、二擔守軍陣地、營房等。暫停五分鐘，讓海風吹散硝煙，觀察炮擊戰果，炮管稍微冷卻。接着是第二波代號「暴雨」的炮擊，持續了五分鐘，五千多發炮彈，主要壓制金門守軍的反擊。第三波仍是短促急襲，十九時三十五分開始，六個遠程炮兵營發射了二千六百多發炮彈，都準確地落在金門防衛司令部駐地。
「第一波炮擊停下後，我從前沿指揮所的瞭望孔向金門方向望去，只見炮火硝煙已把金門島完全籠罩。後來知道，當時金門防衛司令部正在『翠谷』廳舉行宴會，炮彈突如其來，直奔『翠谷』，金門防衛副司令官趙家驤等三名將領身負重傷，不治身亡，參謀長劉明奎亦負傷，司令官胡璉命大，早出來十秒鐘也就『報銷』了。二十分鐘後，金門蔣軍炮兵開始還擊，發射炮彈二千餘發，但很快就被我方壓制。大規模的炮擊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僅第一陣炮擊就斃傷金門守軍中將以下官兵六百餘人，擊斃美軍顧問兩名，擊傷海軍『台生』號中字型坦克登陸艦改裝的貨輪，摧毀了島上大批軍用設施，並嚴重破壞了其通訊系統。第一階段的炮擊持續了四十四天，炮戰規模之大、時間之長、炮火之猛，均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史上罕見的。」葉昌澄當時並不知道葉昌桐也在金門參戰。
毛澤東親自指揮
一九五○年，朝鮮戰爭爆發後美國武力介入台灣海峽。一九五四年十二月，美台訂立《共同防禦條約》，使原本屬於中國內政的問題複雜化。在美國的縱容下，蔣介石借助日趨複雜的國際形勢，向金門、馬祖派駐了十萬軍隊，擺出了反攻大陸的姿態。為此，毛澤東從國際戰略的高度研判台海局勢，決定炮擊金門、馬祖等沿海島嶼，迫使蔣軍從這些島嶼撤走。八月二十日，毛澤東決定：立即集中力量，對金門國民黨軍隊實施突然猛烈打擊（不打馬祖），把它封鎖起來。次日，毛澤東在北戴河召開會議，作出八月二十三日十七點三十分炮擊金門的決定。
其實，毛澤東決定炮擊金門從一開始就沒有攻佔金門、台灣的打算，而是想摸摸美國人的底牌。炮擊兩天後，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說，看來美國人很怕我們不僅要登陸金門、馬祖，而且準備解放台灣。我們向金門打炮的目的，不是偵察蔣軍的防禦，而是偵察和考驗美國人的決心。在摸到了美國人底牌後，中國政府於九月四日宣布：中國領海寬度為十二海里。「一切外國飛機和軍用船隻，未經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許可，不得進入中國的領海和領空。」
九月八日，金門炮戰進入第二階段。特點是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單打雙停。由於金門戰事吃緊，美軍支援的八英寸炮及更重型的火炮接連進駐金門，並請求美軍艦護航。當十艘美艦護衛着蔣艦駛抵金門料羅灣港時，解放軍的大炮嚴格按照毛澤東的部署「只打蔣艦，不打美艦」，一舉擊沉擊傷蔣艦「美樂」、「美珍」號。嚇得美艦掉頭跑出了十二海里以外的外海泊錨觀望，氣得蔣軍大罵美國兵是混蛋。毛澤東此時已摸清了美國人的底牌，原來美國人是紙老虎，一打起來就跑了。
炮擊金門，解放軍對金門守軍實施了三次大打、八十三次中小打和上千次零星炮擊，使金門守軍陷入嚴重困境，也使支持台灣當局的美國進退維谷。據說，當蔣介石看到炮擊金門的戰報時，連聲說：「好！好！好！」原來，美國人企圖迫蔣退出金、馬，「劃峽而治」，實現「一中一台」，繼而托管台灣，製造「兩個中國」，徹底把台灣從中國分離出去。而蔣介石不幹，在他的心裡始終存有正統的國家統一觀。他曾說：「無金門即無台灣，有台灣便有大陸。」所以，毛澤東下令解放軍炮擊金門後，儘管蔣軍受到重大損失，但他卻有了拒絕從金、馬撤軍的藉口。
葉母乞求炮彈長眼
金門炮戰打響了，最揪心、最難過的是葉家兄弟的母親。老母親知道大兒子在台灣當海軍，小兒子在廈門的解放軍炮兵部隊參戰。她既擔心大兒子把小兒子打了，又擔心小兒子把大兒子炸了，日日提心吊膽，夜裡常常被噩夢嚇醒。而老人的這種擔憂還不敢對別人講，怕有人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台灣當海軍。所以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在臥室裡朝南跪床雙手合十，請求天公保佑兩岸的炮彈都長眼睛，不要傷到自己的兒子。
葉昌澄感慨地說：二○○六年十一月十日，昌桐哥偕夫人趙蓉，攜兒孫一行十人回到闊別六十年的故鄉福州，我們一起到三山陵園掃墓祭祖。如果九泉下的老母親知道我們生活在海峽兩岸的兄弟已經相會，知道昌桐哥哥攜家人回來看她，一定會含笑九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