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與煙\李景賢
圖：手持煙卷的鄧小平
眾所周知，鄧小平愛抽煙，他與斯大林、毛澤東、邱吉爾，得到了「天下四大癮君子」的雅號，與此同時，他們四人卻又都是有名的壽星。聽說到了一九八八年底，醫生一再建議鄧小平少抽甚至不抽煙，因此，他抽煙便受到其小女兒蕭榕的嚴格約束。
抽煙被「管制」
一九八九年二月初，蘇聯外長謝瓦爾德納澤來華訪問，為蘇聯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五月訪華做準備。四日，時任中央軍委主席的鄧小平，在上海虹橋賓館會見他之前，中國外長錢其琛向老人家彙報與對方會談的情況。說着說着，這位「老煙民」就習慣地伸出右手，在右側茶几上摸了摸，大概是想拿支煙抽，但茶几上除了個茶杯，什麼東西也沒有擺放。坐在他身旁的蕭榕發現這個動作後，立即進行「干預」，假裝嚴厲地說：「爸，不是說好了嗎，不能抽煙！」其父先做無奈狀，後即哈哈大笑，說：「大家請看看，我這個人不自由啊，受人管制！」又說：「不讓我抽，也不是不可以，但會見外賓時，在茶几上總得擺個碟子，上面放上幾根煙，裝裝樣子嘛！否則，外國記者就會亂猜測，發消息說我身體不行了，醫生連煙也不讓抽。」話雖是這麼說，但也許因為實行「管制」的蕭榕沒有發話，鄧小平會見蘇聯外長時，在其右側的茶几上，還是沒有擺放香煙。我當時會心一笑：這個笑容可掬的「毛毛」（蕭榕的乳名）好生厲害，竟敢違抗「聖旨」！
鄧小平與謝瓦爾德納澤會見時，說出了「結束過去，開闢未來」這樣八個早已成為「世紀經典」的大字。他向蘇聯客人扼要地介紹了日後與戈爾巴喬夫談話的基本脈絡，說中蘇之間過去的那些事不準備細談，只作為回顧說一說，把重點放在未來。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五日至十八日，戈爾巴喬夫對中國進行了正式訪問。鄧小平與他的會見是此訪的「重頭戲」，安排在十六日上午十時開始舉行。我被指派擔任記錄，記下在會見前及期間，這位中國領導人談話的內容。這一次，我給自己預設了一個獨特「任務」：繼續研究「鄧小平與煙」這個題目。九時三十五分，老人家在蕭榕的陪同下，來到了北京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李先念、姚依林等領導人紛紛上前與他握手問候。隨後，鄧小平被請到東大廳旁邊的一個廳休息。我因為有一個特殊任務，在會見之前，也要記錄他與中國其他領導人的談話內容，便一直站在他的身邊。我注意到，在他身旁的茶几上，除了個杯子，什麼東西也沒有擺放，於是，我就想，蕭榕這次依然不聽父親讓擺幾支香煙裝裝樣子的話，對其抽煙還是實行嚴格「管制」。鄧小平安詳地坐着，話不多，但有一句話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三年多之前請人給他（指戈爾巴喬夫）傳話以來，國內外一般的事情都不怎麼過問了，就想着今天怎麼樣跟他談。望着老人家那安詳的面容，我在想，此刻他也許依然在思考，過一會兒跟戈爾巴喬夫怎麼樣談。
十時三分，鄧小平與戈爾巴喬夫在東大廳入座。我坐在兩人後面，發現在老人家右側的茶几上，只放着一個茶杯，沒有擺放香煙。
鄧小平與戈爾巴喬夫的會見，被史家稱為「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事件之一」。「山重水複」達二十多年之久的中蘇關係，終於迎來了「柳暗花明」。預定的超長會見時間（兩個小時）似乎悄悄地過去了，但鄧小平依然滔滔不絕。蕭榕兩次提醒他會見時間已過，但老人家仍不願打住。結果，他與戈爾巴喬夫興致勃勃地談了整整兩個半小時，然而，一根煙也沒有抽。鄧小平抽煙抽了幾十年，聽說癮還很大，有時一根接一根地抽。現如今，他聽從醫生的勸告，一根煙也不抽了，讓我有一種突然「急剎車」、戛然而止的感覺，可見老人家的自控力有多麼強！
控煙自制力感動英國女王
還有個故事令我特別感動。一九八六年十月中旬，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對中國進行了國事訪問。鄧小平在釣魚台國賓館養源齋會見和宴請這位英國君主時，一根煙也沒有抽。事後，伊麗莎白二世在致這位中國領導人的信中，特意提及此事。她寫道：「但願未吸一支煙沒有使你太難受！實際上我們都不會介意的，但我們仍感謝你的一番美意。」可見，鄧小平喜歡抽煙，在全世界是出了名的，連英國女王都知道。她對鄧小平在長達四五個小時的控煙自制，感到很大的意外和由衷的敬佩，因而才在信中發出此言。鄧小平這次表現出來的非凡自控力，我想主要是源自他對一位女性君主的禮貌和尊重。還有個故事順便也提一下。有一次，聶衛平在鳳凰衛視一訪談節目中說，鄧老爺子對與英國女王見面一事十分重視，連宴請的菜單都很費心。有一次打橋牌時，他請牌友們給他參謀參謀，招待女王吃些什麼菜為好。
「爸爸的健康最要緊！」
一九九○年春日一天晚上，蕭榕以中國國際友好聯絡會副會長的身份，宴請蘇聯客人，讓我去作陪。賓主一落座，她就站起來莊重地宣布，她和我是鄧小平——戈爾巴喬夫會見的「見證人」。在閒談中，我提起她在中蘇領導人會見期間那兩次「禁煙」「管制」。她歎了歎口氣說：「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你試想一下，我這個做女兒的，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爸爸的健康最要緊！」此外，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小平同志的小女兒，但又不敢開口，到了最後，還是憋不住，就怯怯地說：「聽有人說，你還攪過小平同志的牌局。」她聽後嘿嘿一笑，說沒有的事，問我這是聽誰說的，又說她父親退下來後，生活起居非常有規律，晚上打牌到十點鐘就準時「收兵」。還說：你不信，就去問問聶衛平，攪不攪局，他這個人最清楚。我不認識聶衛平，無緣向他求證。碰巧有一次看鳳凰衛視《鏘鏘三人行》，聽聶衛平同竇文濤神侃，說他與「牌友」鄧小平之間的那些軼事。竇文濤也提了類似的問題。聶棋聖說，鄧小平在晚年，橋牌只打到晚上十點鐘，這是老爺子的閨女們，特別是毛毛立的一條死規矩，老爺子和牌友們都很自覺，像軍人執行軍令一樣堅決。
蕭榕說得對、說得好，鄧小平的健康最要緊，這對她本人，對她全家，對中國這個黨、這個國家，對全國的平民百姓，對海外的華僑華人都是這樣。
幫我審讀此稿的一位友人，從大洋彼岸發來電郵動情地說，從小平同志對吸煙的自控和他女兒的助控中，領略到一位偉人的毅力與耐力，也感受其親人的一片苦心與愛心，真乃父女情深啊！
不抽煙「對不起」記者們
據我所知，「鄧小平與煙」的故事還有很多。他會見外賓時，常常以吸煙作為「話引子」，其特有的幽默，頓時營造出一種令人身心愉悅的「氣場」。有好幾次，鄧小平與外賓一落座，便拿起茶几上的煙盒說：我這個人吸煙都吸出了名，外國記者常常以這個為由編發消息，我如果不吸煙，就對不起他們！
尼克松一九七二年訪華後，中美之間的人員來往便多了起來。美方派出一些重要官員來訪，時任中國副總理的鄧小平只要有空，就會見他們，闡述對世界大勢的看法和發展中美關係的想法。抽煙往往依然作為談話的開篇。
一九七四年夏天，美國議員傑克遜來華訪問。鄧小平一見面，就拿起一盒熊貓牌香煙，問這位議員及隨行人員吸不吸煙，客人們搖了搖頭，於是，他就風趣地說：「怎麼，客人們都不吸煙？我看，你們的財政部長恐怕會不高興！」傑克遜回他這樣一句：衛生部主張禁煙，而財政部則鼓勵賣煙，結果，總是財政部得勝。鄧小平說：這兩個部還會一直爭論下去，爭一百年恐怕也解決不了！
當年冬天，美國另一名議員曼斯菲爾德來訪時，一見鄧小平就說：你如不介意，那我就抽煙斗啦。這位中國領導人用手勢示意請便。美國客人接着說：衛生部不讓抽煙卷，我沒有辦法，只好像斯大林那樣抽煙斗。鄧小平調侃說：衛生部越禁煙，煙的銷路就越廣。
鄧小平抽煙出了名，他談煙的幽默感也很有特色。上面舉的幾個例子就可以「作證」。還有一次，他拿着一根香煙對外賓說：我吸的是「假煙」，你看看，不就是一根紙條嗎？為了減少尼古丁的吸入量，有關部門為鄧小平專門生產一種特長過濾嘴香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