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曼之死\耿法
圖：趙一曼生前與兒子合影（資料圖片）
記得上世紀五十年代上小學時，筆者就知曉趙一曼烈士的英名了，那是一位抗聯女英雄，和劉胡蘭、董存瑞、黃繼光等英烈齊名。但恕我孤陋寡聞，直到花甲之年，竟然也不知道趙一曼生前在日寇監獄中受到何等的非人折磨，因而對趙一曼堅貞不屈的精神和日本法西斯的兇殘野蠻也就缺乏進一步了解。前些天從書店買到一本《二○○八中國隨筆排行榜》（北京工業大學出版社二○○九年一月出版），讀到書中耿立的《遮蔽與記憶：趙一曼》一文，筆者才知曉趙一曼慘遭日寇種種酷刑的情形，烈士遭受的是比但丁在《神曲》裡描述的地獄還要恐怖和野蠻十倍的獸行折磨！
趙一曼從被捕到被殺害歷時九個月，日本憲兵對她的折磨和摧殘不斷升級，變換各種花樣：從用竹籤釘滿十指，到改用燒紅的鐵籤扎十指；從灌辣椒水，到用熱辣椒水和涼汽油交替往喉管和鼻孔裡灌；從受刑昏迷後用冷水潑醒，到改用化學藥水熏，再到注射大劑量的強心針和樟腦酊，強灌摻有咖啡因的鹽水，讓趙一曼精神亢奮後繼續用刑……但什麼酷刑都不能使趙一曼屈服。偽濱江省公署警務廳和哈爾濱警察廳開會研究後，決定從日本本土運來最新式的專門針對女性設計的電刑刑具，偽濱江省公署警務廳廳長澀谷三郎還指示行刑的日本特務不要有任何顧忌，可以電擊趙女士身體最脆弱、最敏感的部位。
文中披露了偽濱江省公署警務廳司法科法醫股當年所做的「關於趙一曼女士傷檢診斷報告」（一九三六年七月二十八日濱警司法密八○九號）的詳細內容，請容許我摘錄其中第四條「全身多處電燒傷」的傷情：
乳頭：形成了直徑為六至八mm的圓形裂口，邊緣隆起，中央凹陷，斑痕質硬而乾燥，體內液體物質發生離解，呈明顯炭化狀態，為Ⅲ度燒傷；
乳房：表皮剝脫，局部皮膚皮革狀、呈焦黑色，與周圍正常組織分界清楚；創面深及皮下組織、肌肉、乳腺導管和神經叢，皮下靜脈網呈樹枝狀，局部組織呈炭化狀，永久性喪失哺乳功能，為局部Ⅱ度電燒傷；
會陰前區：恥骨聯合前方簾狀的部分體毛燒焦，簾狀部的皮下電流斑色明顯；泌尿器官、生殖器的開口和肛門電燒傷深達黏膜、肌層組織，已阻礙正常的生殖排泄功能；影響將來身體直立，大腿外展及下蹲，不便行走，為局部Ⅱ度電燒傷；
泌尿器官：導尿管及膀胱被硬器刺傷，形成了裂口，局部烤焦，外傷性血尿滴漏，排尿有強烈刺痛感；神經纖維肌肉組織及神經根均不同度壞死，可能永久失禁，為Ⅲ度電燒傷；
陰道：中度撕裂傷、子宮及附件損傷；陰道壁大部被烤焦，黏膜、肌層和局部漿膜組織因電解作用受到損害，發生變質、壞死，分泌功能喪失，Ⅱ度電灼傷；陰唇黏連、假性陰道閉鎖；物理性子宮脫垂，呈脫出狀態；
肛門：撕裂嚴重，括約肌器質性損傷；Ⅱ度電灼傷，組織蛋白凝固，其深部壞死範圍超過淺表的壞死；Ⅰ度脫肛，肛周畸形，遮擋肛門排便，造成糞便瀦留，形成排便困難。
注意：各受傷部位均為神經密集區域，敏感性強，纖維肌肉組織細嫩，容易併發感染，可發生濕性壞疽、膿毒血症，甚或氣性壞疽等；會陰部電燒傷嚴重，該部位極易發生創面化膿感染，遷延不愈，最終形成瘢痕愈合，出現攣縮畸形；中度中毒可能導致永久性失眠，大腦機能破壞、心臟衰竭，緊張或激動不安，甚至長期精神分裂症。夠了，夠了，筆者摘錄到這裡已經喘不過氣來，腸胃在痙攣，淚水掛滿臉頰……日寇在趙一曼身上施行了什麼樣的毒刑？是何等慘無人道，野蠻透頂，喪盡天良?人們從這一診斷報告中完全明白了！這是真正的惡魔才幹得出的行徑啊！
當年，德國納粹法西斯在集中營裡殘害猶太人，將猶太人趕進毒氣室，甚至敲下死者的金牙、剝下人皮做燈罩等獸行，戰後通過大量的報道（包括新聞報道、攝影作品、紀實文學、當事人回憶錄、電影電視等各種形式），揭開了納粹實施種族滅絕的事實真相，使全世界人民了解納粹犯下的滔天罪行，也使德國民眾不忘納粹那段罪惡歷史。德國從上層政治領袖到各界民眾，之所以對那段歷史反省深刻，應當說和長期以來不間斷地、廣泛而深刻地揭露納粹大量罪行有關，鐵證如山，因此即使極少數新納粹分子想翻案也沒有市場，成不了氣候。對比之下，我們對日本法西斯侵略者殘害中國人民的滔天罪行揭露得充分不充分、深刻不深刻呢？連上述著名的趙一曼烈士受日寇殘害的情景長期以來民眾也聞所未聞，那些白紙黑字的敵偽檔案也未公開披露，遑論其他了。人們都知道江姐在國民黨軍統的渣滓洞監獄受毒刑、十指插竹籤的故事，但又有幾人知曉趙一曼在日寇監獄中遭受更毒辣更野蠻的酷刑情形呢？恰如《遮蔽與記憶：趙一曼》一文作者所說：對趙一曼施加的「酷刑和罪惡不僅是日本人的恥，它是人類犯下的罪，是世界之恥。」日本法西斯犯下的罪行程度，比奧斯威辛集中營裡德國納粹的罪惡有過之而無不及。趙一曼烈士受害的詳情，不但中國民眾要知曉並牢記，也應當讓日本民眾知曉，應該把這一史實真相翻譯、介紹到日本的電視媒體和書籍報刊中，讓一些天真的日本人認真看看，讓死不認賬的日本右翼分子無話可說。其他諸如日本七三一細菌部隊、南京大屠殺等各種罪惡，我們也揭露得遠遠不夠，應當下力量加強，不是如以往某些故事片電影中粗糙的漫畫式的方式，而是用大量確鑿的史料，鑄成沉甸甸的鐵案，使老少咸知，中外咸知，深入骨髓，深入人心。
有人要求「遺忘」歷史，認為這樣的揭露對日本有「刺激」，現在需要的是對日釋放友善信息。我們的回答是：不，決不能遺忘，堅決拒絕遺忘！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要世世代代傳承下去，但前提是牢記歷史教訓，才能放眼未來，古語曰「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乃顛撲不破的真理。德國人民並沒有因為不遺忘納粹的罪行而受到什麼不良「刺激」，反而促進了和歐洲各國人民和諧相處，德國現已成為歐盟的重要核心成員。同樣，不遺忘日寇侵華歷史，正是為了不讓罪惡的歷史重演，有什麼「刺激」可言。日本右翼分子屢次修改歷史教科書，稱南京大屠殺是謊言；前不久，日本政府公然派出可搭載直升機的大型軍艦常駐我國神聖領土釣魚島海域，以阻止中國海洋調查船進入該海域，他們怎麼不擔心會「刺激」中國人民的感情呢？看來，應該重溫魯迅的《「友邦驚詫」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