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朗細訴心中張愛玲
圖:宋以朗與讀者分享他眼中的張愛玲 (本報攝)
【本報訊】實習記者溫天一報道:香港書展期間舉辦連串講座,前日,張愛玲遺產執行人宋以朗侃侃而談,與讀者分享了一個活生生的、隱藏在他幼時記憶和與他父母六百多封書信裡、獨一無二的張愛玲。
一進入會展中心文藝廊「一代才女張愛玲」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愛玲攝於北角英皇道蘭心照相館那張著名的照片,黯黃影像中的她,着錦袍,妝容精緻,眼神銳利而清冷,似乎在睥睨着大千世界的芸芸眾生。
這樣「華美而蒼涼的姿勢」惹得經過的讀者都追問宋以朗,生活中張愛玲的風姿是不是就像照片裡那樣?
身材高瘦 衣着普通
宋以朗用他一貫統計學博士的理性老老實實地答,並不記得張愛玲有那麼出眾和招搖,「她穿着好普通的衫,都是在平常的商店裡可以買到的,身材還是那麼高高瘦瘦;她的廣東話一直講不好,與我父母聊天都用上海話,完全不是大家印象中奇裝異服引人注目的樣子」。
彼時的張愛玲正在大洋彼岸過着大隱於市的生活,偶爾因為生計需要回到香港寫作,「她很怕被人認出來,然後在小報上亂寫」。
在上海的時候,張愛玲曾經是個不折不扣的荷里活電影迷,在她走紅的年代,電影是最時髦的娛樂活動與藝術樣式,然而後來生活在美國的張愛玲卻甚少關注電影,她甚至還曾在一九九五年給宋淇夫婦的最後一封信中詢問王家衛是何許人。
同時,宋以朗亦不記得張愛玲流露過一絲一毫對舊日上海眷戀的情愫,在她寫給宋淇夫婦的書信裡,幾乎沒有提及這個對於她的生活和創作都至關重要的城市。宋以朗還說,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文革」結束後,張愛玲的姑姑曾經寫信邀她回上海探親,但張愛玲沒有回應。宋以朗的解釋是,「她是有點怕了。」
輾轉他鄉,顛沛流離,她是吃夠了時代的苦,而且清醒如她,也知道再回去,亦不是她的上海了。
舊愛死訊成「生日禮物」
對於張愛玲新近浮出水面的舊作《小團圓》,許多讀者關注的是書中主角盛九莉、邵之雍的原型張愛玲與胡蘭成之間那段風流雲散的往事,在《小團圓》中,她對那個曾經讓她寫下「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的男人做了一個徹底的清算,毫不留情的態度和胡蘭成在《今生今世》中描述的二人「金風玉露一相逢」的柔情繾綣相差甚遠。
張愛玲甚至在一九八一年寫給宋氏夫婦的信中,用這樣的口脗來描述胡蘭成的死:「《大成》與平鑫濤兩封信都在我生日那天寄到,同時得到七千多美元(其中兩千多是上半年的版稅)與胡蘭成的死訊,難免覺得是生日禮物」。
舊愛的死訊成了「生日禮物」,她徹底戳破了與胡蘭成之間最後一層溫情的面紗。
與鄺文美是知己深交
否定了年輕時代轟轟烈烈的愛情,亦更早就淡薄了親情,那麼,張愛玲究竟有沒有真正的友情?
答案是肯定的,宋以朗說,張愛玲最知音的朋友不是大學時代的同窗炎櫻,也並非宋淇,而是自己的媽媽鄺文美。鄺文美曾用便條記錄下張愛玲與其交談的「語錄」,其中不乏許多情深意長的話語,比如張愛玲曾經形容鄺文美那帶着天然母性、給人溫暖和安慰的性格「與我一生所遇見過的女人當中,你最像她(曼楨,《半生緣》女主角)」。
宋以朗更用促狹的口脗問在座的讀者和聽眾:張愛玲和鄺文美四十年間通信六百五十封,共四十萬字,這樣的朋友,我是沒有的,你們有嗎?
對於張愛玲的經濟狀況,宋以朗澄清,並非像許多人想像的那樣窘迫,「她的開銷偏低,也一直有比較穩定的收入和不時的額外稿費,張愛玲絕對不是我們今天說的負資產分子!」至於其在美國家徒四壁和許多一次性用過即扔的生活用品,宋以朗解釋說,「那只是她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而已。」
對於大家關注的張愛玲留下的遺產和作品版稅的用途,宋以朗說,除了用作學術研究之外,還要在張愛玲的母校香港大學專門設立一項獎學金。
一九二零年的九月,一個叫張瑛的女孩出生在上海;一九九五年的九月,這朵曾經盛開於亂世的海上花魂歸大海;而今年九月,將有第一位港大女生領取到以她一九三九年的校友──張愛玲的名字命名的獎學金。
宋以朗表示,接下來的出版計劃是二零零九年下半年發行張愛玲語錄的增訂本,然後是張愛玲描寫上海童年家庭故事的《雷峰塔》和《易經》,最後張愛玲與宋淇、鄺文美夫婦的書信集也要整合出版,以饗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