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周太玄二三事/王 鵬
圖：周太玄（一八九五年──一九六八年）
最近，筆者在國家檔案館裡，看到建國初期政務院總理辦公室日誌記錄，有這樣一段記載：「一九五○年五月十四日，晴，下午五時，恩來同志約見民主人士周太玄先生。」由此引起筆者的興趣，開始查閱有關周太玄的資料。
周太玄，我國著名教育家、生物學家、翻譯家、詩人、社會活動家，曾用名周焯、周無，號朗宣，一八九五年一月二十日生於四川省新都縣，一九六八年七月二十三日在北京逝世，享年七十三歲。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了骨灰安放儀式。
漫漫求學之路
周太玄在學前就開始學習中國古代的詩詞和典籍，八歲在峨嵋進小學，一九○九年考入成都高等學堂分設中學堂，辛亥後該校併入府中學堂，即現在的石室中學，與郭沫若（鼎堂）為丙班同學。周太玄於一九一一年在石室中學畢業。此時，四川的有志青年為追求知識，追求真理，紛紛奔赴北京、上海求學。他考入上海中國公學政治經濟專業學習。
一九一八年六月三十日在北京召開了「少年中國學會」發起人會議。發起人有李大釗、王光祈、周太玄等七人。會議決定王光祈任書記，李大釗任編輯，周太玄任文牘，後來毛澤東、張聞天、鄧中夏、惲代英、趙世炎等都參加了這個學會，並成為其中的活動分子。
一九一九年二月，周太玄赴法國勤工儉學。一九二一年八月「少年中國學會巴黎分社」成立，周太玄當選為書記。「少年中國學會」是「五四」時期影響最大的社團之一，它的會員遍布世界各國，尤以法國為最多。一九一九年一月巴黎和會開幕不久，周太玄就到達了巴黎。為了將巴黎和會的消息發回祖國，辦起了「巴黎通訊社」，及時把巴黎會議的情況傳回國內，對「五四運動」的爆發，起到了助推器的作用。與此同時，他在巴黎補習法文，與徐特立、蔡和森、蔡暢、向警予、李維漢、李富春等是同學。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二四年他在法國南部的蒙彼利埃大學學習，獲得教育碩士學位，接着又進入巴黎大學研究院。在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八年，他潛心研究生物學，曾分別在法國科學院、法國動物學會、生物學會的刊物上發表了九篇研究報告，另外還有植物學報告、地質學報告及五十多幅詳圖、一百頁的博士論文。他以其在腔腸動物、特別是在水母的研究方面的卓越成就和解決細胞研究中的染色問題上的重要突破，於一九三○年被授予法國國家理學博士學位。
周太玄在旅法期間，還經常與國內的李大釗保持着通信聯繫，《李大釗文集》（下卷）內收錄了一封李致周的短信。這封短信寫於一九二一年：
「太玄吾兄：
久不通信而心常相念，想知己當不以此見怪也！茲有女高師學生林君寶權、蘇君梅等赴法入里昂大學，到法時務乞為照拂一切。兩君皆研究文學者，關於學問上有所質詢，亦請隨時賜教為幸！京中教潮已告解決，愚生方在京，不日當回川也。專此，
即頌
旅安！
弟李守常
八月初二日」
在中共早期領導人中，除李大釗之外，周太玄與趙世炎接觸最多。在一九六○年春，周回憶趙說：「我認識世炎同志時間比較早，是在一九一七年的春夏間，……從那時的初次見面，世炎給我的印象便特別深切。世焜（即世炎三哥）純樸，不多講話，世炎卻於熱情靈動之中表現一種又誠摯又英發的氣概。主要是他在和我們講話中，更從他所講的他們的生活與學習的情況中，透露出他的條理和毅力。那一次我記得我們在那裡幾乎談了一個下午，因為除了需要好好了解他們的情況以外，主要的是從很多方面都感到同他們，尤其是他，談得來，談得高興。」（《趙世炎百年誕辰紀念集》
潛心教育事業
一九三○年十一月，周太玄婉言謝絕了巴黎大學研究院的挽留，應成都大學校長張瀾之邀毅然回國，以中華教育文化基金委員會動物學講座的名義同時在成都大學和成都師範大學任教，是當時四位特聘教授之一。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四川三所大學合併為國立四川大學，一九三二年他被聘為該校理學院院長兼生物系主任、教授。
周太玄非常重視教育工作，在青年時代即曾譯著過十多篇有關教育的文章。在川大任教後，他主要講授無脊椎動物學、胚胎學、細胞學、遺傳學、動物生理學、生物學概論、進化論等，不論學生多少應開的課都開出來，凡無人教的課程他都承擔。他基礎深厚，學識淵博，教學內容充實精當，教學態度嚴肅認真，又諳熟教學方法。學生讚譽說：「聽周先生授課可說是一種藝術享受。」
一九三六年夏，周太玄赴歐洲考察和學術交流。一九三七年八月，抗日戰爭爆發，周太玄毅然由歐洲回到上海，從事抗日救亡工作。
一九三九年他因反對國民黨黨棍程天放出任四川大學校長和實行「以黨治校」而憤然罷教離職。這時，他開始為在重慶《大公報》撰寫「星期論文」和文化教育方面的社評，是年他參加了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成都分會，成為重要成員。
一九四○年他又應西康省省長劉文輝的延聘，擔任西康經濟研究所所長，深入研究社會經濟的發展。他和當時的民主人士葉聖陶、張友漁、沈志遠、黃藥眠等經常集會，與葉聖陶共同創辦了具有進步傾向的「新世紀學會」。
一九四三年，他再回四川大學任教授委員會主席。這時，他的思想非常活躍，經常在一些學術團體和大、中學校作學術報告和形勢報告，有時公開指責國民黨當局，被稱為「紅色教授」。
與《大公報》的緣分
周太玄確實與《大公報》有緣分。一九一二年周太玄在中國公學學習期間，胡政之（後是《大公報》總經理）正在此任教，兩人即相識，胡喜歡這個學生。一九一六年周太玄在北京擔任《中華新報》編輯，張季鸞（後任《大公報》總編輯）正是這家報社的總編輯，自然過從甚密。一九一九年在巴黎和會期間，周太玄與國內來採訪會議的胡政之在巴黎相遇，胡的一些稿件就是通過周的「巴黎通訊社」發回國內的。這些就為以後周太玄在《大公報》發表文章和參與《大公報》工作奠定了基礎。
從一九三九年開始，周太玄就為重慶、上海《大公報》撰寫「星期論文」，並兼任該報副刊《現代思潮》（週刊）的主編。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一九四八年，他共撰寫「星期論文」十五篇以及不計其數的署名文章。一九四五年八月，美國投擲的原子彈在廣島爆炸之後，就在這物理學科取得輝煌成功的時候，作為生物學家的周太玄，對整個自然科學的發展作了深刻的思考。他對人類未來作了引起了人們注目的科學預測，以長篇專論《瞻望人類的未來》連載發表於一九四六年十月的重慶《大公報》上。他預言的在物理科學世代之後將出現以研究人類本身的生物學世代，現在已逐步在實現了。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初，周太玄到香港後和楊東蓴一起，參與領導《大公報》的工作。一九四九年三月，王芸生離開香港北上解放區，委託周太玄和楊東蓴主持香港《大公報》的言論。
在香港期間，周太玄在協助中共黨組織在團結民主進步人士方面，也發揮過積極的作用。國民黨政府資源委員會和上海海關兩系統在港人員的起義，國民黨中央航空公司和中國航空公司在港機構和人員的起義，都包含着周太玄的辛勤操勞和從中斡旋。
學術成就卓著
一九五○年三月，周太玄從香港回到重慶，受到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劉伯承親切接見，並擔任西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和文教委員會委員；四月，他又到北京，受到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郭沫若副總理、李維漢部長、胡喬木署長的接見和宴請，作為特邀代表出席了全國政協第一屆第二次會議，此後一直擔任全國政協委員。一九五一年九月，他出任四川大學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即校長）。一九五三年五月，經郭沫若院長的提議，他調北京後相繼就任中國科學院院務委員會委員、學術委員會委員，中國科學院編譯局副局長、局長，科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自一九五五年開始又兼任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一級研究員。
周太玄對水母研究填補了國內的空白，被稱為我國研究腔腸動物的鼻祖。他在中國科學院北京動物研究所擔任研究員後，曾組織和帶領人員從鴨綠江口到北海市對我國沿海地區水母分布進行了普遍的調查，前後花了兩年的時間，採集了大量的標本。
此外，周太玄還參加了國際合作的調查。僅在他和他的學生共同撰寫的《煙台水螅水母的研究》（載一九五八年第二期《動物學報》）一文中，提出的水螅水母類就有二十五種是我國第一次記載，四種是太平洋地區第一次記載。他為我國此項研究工作開闢了道路，奠定了基礎。
他治學嚴謹，工作深入，有遠見，有抱負，主張編輯工作和科研工作相結合，努力培養高素質的編輯隊伍。他曾主持編輯出版了《世界科學譯叢》，在建國初期對我國科技事業很有參考價值。他還主編了《中國動物圖譜》，出版了《動物誌》和《建國十年科學成就叢書》等，這些都是具有較高水平和較大影響的科技書籍。他為我國科技出版事業和科學的發展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周太玄一生在擔任教學、科學研究和行政領導職務的同時，還勤於著述，孜孜不倦，並十分重視科學普及工作。他為我們留下的生物學著作很多，重要的有《Chrysaora生活史之研究》、《動物心理學》以及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科學普及讀物《地質學淺學》、《腦》、《地球》、《生物學與長壽》等，還有《法國教育博覽》、《一九三五年的世界科學》。譯著共有十一部，主要的有《古動物學》、《人的研究》、《達爾文以後生物學上諸大問題》、《人的科學》、《物種》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