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周與「甲午同庚會」\沈鴻鑫
京劇大師梅蘭芳、周信芳都生於甲午年,都屬馬。一九四三年,梅蘭芳等人在上海曾發起成立了一個「甲午同庚會」。發起人中還有外交家張君謀,作家范煙橋等,參加同庚會的人生肖都是屬馬,當時都是五十歲。他們邀集入會的都是滬上一些有愛國志向,不為敵偽效力的文化人和實業家,除了以上的發起人之外,有周信芳、《萬象雜誌》發行人平襟亞,國畫家吳湖帆、汪亞塵,作家孫伯繩,實業家尤懷皋等,總共二十人,加起來正好一千歲。這個會也叫「馬會」、「千歲會」。
一九四三年中秋節,甲午同庚會在尤懷皋開設在戈登路上的自由牧場裡舉行第一次集會。會上梅蘭芳等會友們相互贈送禮品,大多為扇子、墨盒、畫卷、印章、筆硯等。那次,周信芳專門親筆畫了二十把扇子,分送給大家,畫的是蘭花、修竹、頑石等。平時,會友們經常過從往還。梅蘭芳一九四二年從香港回到上海後,仍住在馬斯南路的梅宅內。梅蘭芳一向喜愛繪畫,早年就師從王夢白、齊白石等學畫;在這一時期他與國畫家吳湖帆、葉玉虎等交往頻繁。當時梅蘭芳蓄鬚明志,暫別舞台,家庭經濟發生嚴重困難。朋友們勸他賣畫以解決生計。他下苦工夫臨摹陳老蓮、惲南田等前輩的真跡,每天晚上鋪紙磨墨,揮毫作畫,有時甚至通宵達旦。他與吳湖帆、葉玉虎曾合作《歲寒三友圖》,吳湖帆還多次為梅蘭芳的畫題詞,如吳湖帆在梅蘭芳摹改七薌的《雙紅豆圖》上題曰:「玉壺雙紅豆圖為蔣生沐所作,梅兄可謂攝神之作。」吳湖帆還在梅蘭芳所繪的《紈扇仕女圖》上題詞曰:「……近作已入六如、老蓮門庭,駸駸度玉壺前矣,驚嘆觀止。」梅蘭芳自己在臨摹姚茫父的《達摩面壁圖》上題詞曰:「穴居面壁,不畏魍魎,壁破飛去,一葦橫江」,表現出此時此地梅蘭芳不畏魍魎的精神。這一時期,周信芳與會友們也頗多交往,他曾向吳湖帆學淡墨山水,向汪亞塵學畫金魚。周信芳十分欣賞范煙橋優美秀麗的文筆,很想與他合作編寫京劇劇本,後來因為范煙橋就任中學校長,沒有空暇寫劇本,這個願望未能實現。
時隔十餘年後的一九五五年四月,文化部、全國文聯、中國劇協在北京舉辦梅蘭芳、周信芳舞台生活五十周年紀念演出。此時梅蘭芳、周信芳已逢花甲之年,當年「甲午同庚會」的會友們已經星散。但一些有心人知道梅蘭芳、周信芳、洪深三位同庚,都屬馬。有人就提議乘此次紀念演出,搞一個「三馬」合演。這一提議立即得到大家的熱烈贊同。
這次三馬同台合演是別開生面的。因為洪深主要是搞話劇的,他客串京劇就尤為引人矚目。其實,洪深雖然是個搞「洋」劇的,但他又酷愛祖國民族戲劇,特別是京劇,不僅學演學唱,而且還能上台票戲。這次演出在北京飯店的小禮堂舉行,戲碼是《審頭刺湯》。洪深飾湯勤,梅蘭芳飾雪艷,周信芳飾陸炳,這天的戲,是梅、周陪洪深唱的。梅、周的台上功夫,當然是不用說的,洪深雖然是個京劇的票友,可是演出也十分出色。湯勤是以袍帶丑應工的,洪深出場後,無論嘴裡、身上,都給人以「丑中見美」的感覺。他臉部表情豐富,念白富於韻味,走台步時,從抬腿畫圈等動作看,功力不凡。特別是洪深所刻畫的湯勤這個形象,很有深度,甚至超過了一般京劇丑角演員的水平。這一台戲堪稱珠聯璧合。演出那天,小禮堂裡座無虛席,著名戲劇家田漢、歐陽予倩、馬彥祥、金山等都出席觀看。行家們眾口一辭地讚揚這場演出別開生面,十分精采。這也可以看作是當年「甲午同庚會」活動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