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崩瓦解的井田制（上）
圖：野有庾積，場功未畢（吳曄 繪）
春秋戰國時期，齊國的絲織品成為國際名牌，「織作冰紈綺繡純麗之物，號為冠帶衣履天下。」這句話什麼意思？
其實這句話就是一句廣告詞，翻譯作今天的話說就是：織造最美的絲綢布料，為全天下人提供最漂亮的衣帽。今天的那句產品廣告：「鄂爾多斯羊絨衫，溫暖全世界」，說不定就是受這啟發來的。
當時齊國的著名絲織品有「濟陰之縑」、「亢父之縑」，齊國的都城臨淄，也是當時國際絲織品貿易中心，讀者應該還記得前文講到的管仲主政齊國時進行的那些卓有成效的國際貿易戰。
當時的另一著名絲織品產地是衛國，也就是今天濮陽一帶，《詩經·衛風·氓》裡有詩句：「抱布貿絲」，說明絲織品的貿易已經是常見之事。《尚書·禹貢》中記載有兗州「桑土既蠶」、「厥貢漆絲、厥篚織文」的句子，說明兗州一帶絲織業很古老了。
公田不治貴族收入受損
就這樣，在工具革命、技術進步、制度變革三股大潮的衝擊下，孔子和孟子推崇備至的井田制實在不能逃脫土崩瓦解的命運。
工具革命帶來效率的成倍提高，給人的喜悅是那樣的強烈，農人對私田的勞動興趣越來越濃厚，投入精力越來越多，相對應地，「不肯盡力於公田」，以至於出現「公田不治」、大量拋荒現象（見《左傳》）。《詩經·齊風·甫田》描寫公田裡莠草叢生、無人管理的現象：「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田甫田，維莠桀桀」。《國語》裡有一段文字記載，周的使者途經陳國時，看到公田裡莊稼丟着沒有人收割、堆在場院上沒人碾打的衰落景象，「野有庾積，場功未畢」。大家想想，在歷史的長河中流淌了兩千多年的《詩》，至今還能夠保留這些描述當時井田制農業衰敗景象的詩句，可見在那個社會轉型期，作為經濟基礎、國家命脈的農業，已經到了非常危險、幾乎要全面崩潰的地步。
公田不治的最直接影響就是那些貴族的收入，「窮則思變」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那些貴族這時候不管什麼王法不王法、周禮不周禮，紛紛改變策略。好在政策和規矩都是他們定的，他們改過來改過去，立或者廢，都只有一個目的：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歷史上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
抱殘守缺坐等死，
順應時代才好活。
公田私田都是地，
產出效益結正果。
相地徵稅鼓勵私墾土地
於是，公元前685年，管仲在齊國率先搞「相地而衰徵」，管你公田還是私田，管你開墾的違法合法，政府只根據土壤的肥沃貧瘠等級收稅，這極大地鼓勵了私墾土地的積極性。要知道，那時候生產工具落後，人口也不多，開墾土地是件非常費力費人的事。而那時候的耕地後備資源即荒地，卻是極度豐富。
這種方法後來被稱為「履畝而稅」──根據田地大小多少收稅，也就是說在將近2700年前，奴隸主貴族就認識到：人可以分為貴族、平民和奴隸等等等級，土地卻實在不必分為公田私田，土地就是土地，該種糧食種糧食，該植桑麻就植桑麻，該務林果就務林果，該建房子就建房子，不同的用法收不同的稅而已。
（反倒是2600年後的今天，我們卻將土地分為不同身份，不同所有者的土地享受不同待遇。我們究竟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此後的兩三百年間，大家紛紛行動，晉國「作爰田」，廢除土地定期分授制度，由國君直接賞賜，「易其疆畔」，改了公田和私田的疆界，使各家的田地都能連成一片方便作業。發展到後來，從「田裡不鬻」到土地可以買賣，晉國終於在腥風血雨中，完成了從土地公室所有到私家佔有合法化的轉變過程。
（連載一二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