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人/陳 安

  阿·托爾斯泰寫於一九四四年的《俄羅斯性格》這樣開頭:「俄羅斯性格!──對一篇短篇小說來說,這個題目過於重大。有什麼辦法呢,──我就是想跟你談一談俄羅斯性格。」

  對我這篇短文而言,《俄羅斯人》這個標題也太大。可有啥法子呢,──我就是想說一說俄羅斯人,儘管這次去莫斯科和聖彼得堡旅行接觸的俄國人並不多。正因為接觸不多,我便多次徵詢於目前旅居俄國的華人。

  一個莫斯科大學生答道:「俄國人很冷漠,不容易交朋友。」

  一個在莫斯科經商的人說:「俄國人歧視、排斥我們中國人。」

  一個聖彼得堡醫學院女學生說:「俄羅斯人還是比較熱情的,願意幫助人,他們也會突然發脾氣,跟你吵架,可過一陣就忘了,他們不記仇。」

  一名曾在前蘇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說:「對中國人,他們還是很友好的,尤其是去過中國的人,會對你相當熱情。」

  看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印象,事實上,就如我們中國人,俄羅斯人也各有各的性格,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態度。這倒使我想起我讀到過的一些關於「俄羅斯性格」的文字,無不談到俄羅斯民族性格的複雜性:自尊、好勝,情緒化、走極端,豪爽而急躁,剽悍又脆弱,大度又狹隘,樂觀而幽默。

  我這次臨時遇見的一些俄羅斯人也各不相同。我發現不少商店人員對顧客面無笑容,冷若冰霜,不多說一句話,不像紐約的店主或店員那樣熱誠、有禮貌,也不像京滬一些小商人那樣纏人。但紀念館、博物館管理人員一般都比較熱情,譬如在莫斯科契訶夫故居紀念館,按規定我付攝影費之後,每個房間只能拍兩幅照,可我遇到的女管理人員卻允許我隨意拍攝,甚至搬過一把椅子來放在契訶夫生前用過的書桌旁,讓我坐下來由我妻拍照;在高爾基紀念館,一名女管理員也主動問我,要不要與高爾基塑像合影,並親自為我拍攝。我因此想到,在俄國像在我們中國一樣,凡是注重文化、愛好文學藝術的人待人會更客氣、熱情。至於在街上問路,不論在莫斯科還是聖彼得堡,你總會得到熱心指點,有人甚至還會帶你走一段路,免得你拐錯彎。

  在紐約這個移民城市,不管你是什麼膚色,你進地鐵車廂時,誰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在莫斯科則有些不同,我們這些華人旅客一進車廂,總會被注視一陣。俄國至今顯然還沒有把國門開得很大,或尚無足夠的魅力吸引更多的外國遊客。我們乘俄國民航從紐約飛到莫斯科國際機場時,我發現取行李大廳裡冷冷清清,只有我們一架飛機的乘客,而不像紐約肯尼迪機場那樣整天都很擁擠熱鬧。與我們同機的也大多是俄國人或俄裔美國人,很少典型的美國人。在紅場排在瞻仰列寧墓的隊伍裡的,也大多是中國人和東歐人,很少西歐人和美國人。

  然而,俄國人如今的生活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那些食品和日用品匱乏、排長隊買黑麵包和手紙的日子顯然已經過去。街道、公路上塞車的情況也已與紐約、北京相似。據我所接觸的旅俄華人說,俄羅斯人現在一般都不愁吃不愁穿,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住房,而且不用付房租,醫療保險有保障,看病、住院都不付錢,子女上學都不用交學費。城裡人在郊區一般都有「別墅」,在那裡度假、種菜。很多人冬天去南歐度假,有些人則已看中中國海南島三亞。我問道:「俄國人和中國人,現在到底誰的生活更好?」

  回答一般都是:總的來說,俄國人生活更好一些,更平等一些,貧富差距不那麼懸殊,過的基本上是社會主義生活。

  有人甚至說,俄羅斯人現在過的是「幸福生活」。這倒使我想起上世紀四十年代的蘇聯電影《幸福的生活》,其中插曲《從前你這樣》和《紅莓花兒開》在中國甚為流行,如今還有人在唱,不久前還有人拍攝了電視劇《紅莓花開》。我於是尋思,俄國人如今的「幸福生活」與四十年代的「幸福生活」究竟有何不同呢?這個問題似乎要由俄國問題專家來回答。

  阿·托爾斯泰在《俄羅斯性格》結尾寫道:「是的,這就是俄羅斯性格!似乎是普通人,而當嚴峻的命運來臨,他身上便產生巨大的力量──人性之美。」

  是的,在經歷了命運的嚴峻考驗之後,俄羅斯人會更有力量,會改變自己的國家,讓她變得平等、自由、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