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憶邵翁/鄭延國

  有一位先賢與今年的兩件大事緊緊相連。一九二一年他即是中國共產黨黨員。今年九十年黨慶,焉能不念及他。一九一一年他作為孫中山的追隨者,與武昌起義的將士們遙相呼應,一舉推翻帝制。今年辛亥革命百年紀念,焉能不提及他。要問他是哪一個?錢塘江畔邵力子是也。

  邵力子,一八八二年出生於浙江紹興。二十四歲那年,他東渡扶桑留學,旋即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翌年回國,先後創辦《神州日報》、《民呼日報》、《民籲日報》、《民立報》,宣傳反清思想,倡導國民獨立精神,為即將爆發的辛亥革命積極營造輿論。「五四」運動前後,他一方面在其創辦的《民國日報》上開闢「覺悟」副刊,宣傳新思想、新文化,另一方面又和陳獨秀等人在上海發起建立馬克思主義研究會。一九二一年,他以國民黨員特別身份跨黨加入共產黨,成為最早的共產黨人之一。邵公在這兩個時間段的所作所為,無疑為其留下了極為亮麗的兩筆人生色彩。

  在以後的歲月中,特別是在國共兩黨兩次合作期間,他又繼續作出了永載史冊的貢獻,令後人敬仰。他曾在黃埔軍校和國民革命軍中擔任多項要職,為北伐革命做了大量的政治、組織工作。又他曾在抗日時期出任國民黨中宣部部長。期間,他不僅大力支持中共在南京創辦《新華日報》,而且積極准予《毛澤東自傳》在刊物上公開發表等等。惜乎,而今國共兩黨第三次友好時期,曾被毛澤東譽為「和平老人」的邵公已經作古經年,不再可能為兩岸黨人和兩岸同胞親自牽線搭橋了。但他那種追求和平、嚮往光明的高尚精神與人格魅力將永遠激勵兩岸人民攜手共進,最終走向統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老人家於青年時期居然對翻譯一事饒有興致,且不乏真知灼見,如他曾寫有《譯書的我見》一文,刊載在一九二○年七月八日上海《民國日報》上。是文稱:

  譯書是一件很難的事業,讀書或者可以不求甚解(至多是誤自己),譯書卻萬萬不能如此,否則,貽誤讀書的青年,對不住社會,更對不住原著者,如果譯高深學術的書,不但文字須精通,即和該書有關聯的各種學科,也非經研究、略有門徑不可。

  至於意譯,總不如直譯的好。意譯可以偷懶,躲閃;有看不懂的地方,不妨用己意猜度,竄改,或者竟忽略過去;別人要指摘他謬誤,他還可以強辯,說「這是不關重要的地方,所以我把它略去」。直譯則一句不容忽過,有看不懂的地方,自然也寫不下去,倘使他大膽寫下去,別人也就一定看不懂,很容易的知道他這書是毫不足觀的了,遇到西文結構和中文十分不同的地方,自然直譯者也當略變格調,不使有「佶屈聱牙」之弊,但斷不能含糊囫圇,說我是「意譯」的。

  細細揣摩邵公的這兩節文字,可以發現其翻譯理念是何等地明白剴切。首先,翻譯是一項艱苦卓絕的事業,它不僅牽涉到讀者和作者,而且還與整個社會息息相關,是故譯書者必須對原著透徹理解,萬萬馬虎不得。其次,對於專業性很強的學術著作,譯書者不僅僅只是追求表層的文從字順,更重要的是必須直探專著深層,對其所涉及的專業和與之有關的種種學科有所了解、有所研究。第三,意譯不足取。原因是這種運作彈性太強,小而言之,難免丟失不少有價值的信息;大而言之,可能竄改原著的本意,誤導讀者。第四,直譯最好,它能夠避免意譯的種種弊端。但理想的譯文必須傳遞原作的全部內容而不能有意義的半點流失,必須行文精煉自然通俗易懂而不能有表達的絲毫梗阻。要達到如此境界談何容易?惟有善於變通的智者,方能左右逢源、遊刃有餘,將原文玩弄於手掌之間,然後化作理想的譯文,上可令士林方家嘖嘖稱羨,下可令民間學人愛不釋手矣。

  綜上所述,可知邵力子,不僅為中共黨史,為民國歷史增添了厚重的篇幅,而且也為翻譯理論補上了熠熠生輝的一頁。撫今思昔,豈能不令我們更加憶念這位可欽可佩的和平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