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都六十》承載厚重歷史


  圖:改編自梁羽生武俠小說的《雲海玉弓緣》

  以王家衛、梁朝偉掛頭牌,銀都機構六十周年獻禮電影《一代宗師》仍在製作階段,而賀壽刊物《銀都六十》一書已如期面世。銀白二色簡約淡雅的封面,承載着的卻是厚重的歷史。

  60年製作480部電影

  談銀都不能不提長鳳新。長城、鳳凰、新聯這些隱沒了的名字,對新一代的香港人來說可能比較陌生,而這本厚書正好喚起這段歷史。一九五○年原香港長城影業改組為長城電影製片有限公司,銀都六十年的歷史就從這一頁揭起,一九五二年新聯、鳳凰影業公司相繼成立,長城與鳳凰基本以上海電影人為班底,拍攝國語片;新聯則以粵語電影為主,製作了多部家庭倫理劇、諷刺喜劇、粵語歌唱片。「長鳳新」,加上一九五○年成立,發行蘇聯影片和內地影片的南方影業,形成一個電影製作、發行、放映的體系。三家電影公司在一九八二年合併,成為香港銀都機構有限公司。六十年來,銀都體系共製作了四百八十部電影、十一部電視劇,發行了近千部次國產影片。

  悠悠六十載,在曲折蹣跚的歷史裡,一個文化機構走過一個甲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其孕育、成長到挫折、復興,也回應了中國的當代史。全書共分總論及四個時期─「理想年代」由上世紀五十年代至「文革」前的高峰期,「坎坷歲月」是「文革」十年和「文革」後的波折,「復興時期」是重整及合併,銀都與新浪潮導演合作了多齣不從俗的作品,而期間由新聯和長城合併的中原影業拍攝的《少林寺》,是三家公司合併的契機。「重建日子」則是華語大片的時代,合拍片的天下。

  書中以自一九五○年至二○一○年間,由各公司成立的宗旨、各階段的發展、逐年介紹曾攝製及發行的電影、編導演的文章、影星及幕後人員的口述歷史╱訪談,以及影評摘要等,並有多篇內地及香港影評人及學者的文章,討論銀都及其前身的特色與定位。

  兩地作者合力炮製

  本地作者包括列孚、黃愛玲、石琪、李焯桃、林錦波及鄭傳鍏,內地作者則有趙衛防、沙丹、張燕、李相、司若。香港的作者可謂與「長鳳新」同步成長,對其作品和當時的社會都較為熟悉;而內地的作者雖然是專家,但相隔異地,且難有機會看到有關作品,不免有照本宣科之感。此書與《一代宗師》異曲同工,是應景之作,有溢美之詞也是情理之所在。

  難得的是,此書不單做了大量的資料整理,包括《長城畫報》、香港電影節特刊、香港電影資料館等的材料,尤其是來自銀都資料室的原始資料,還附錄了銀都體系影視作品一覽表、工作人員名錄等,並發掘出大量照片,大小照片逾一千幀,連一些長期只聞其名,未見其重映的電影,這次都看到劇照。

  其中有不少非常有參考價值,又有趣的資料。例如翻至一九五○年的草創階段,看到「長城組織細則」,公司章程、架構、股東成員等,可一窺其運作的狀態,更是研究影史的史料證據。繼續翻到一九六八年,「長鳳新」聯合舉辦最大規模的一次演員訓練班,我們可看到當時的「新演員訓練規劃草案」,包括課程內容、實習,要求演員體驗生活和深入生活。時值「文革」,對學員的背景格外注意。而這次訓練出來的,包括金像影后鮑起靜、金像編劇吳滄州(《籠民》編劇),當家小生晉升導演和監製的方平、本書執行總編輯施揚平,他也是《少林寺》的助導和編劇,《半邊人》聯合編劇。另外,書中公開了銀都機構資產概況(頁五二○),有興趣財務的讀者,不妨看看。而在「國家電影審查制度」(頁五三二)一文中反映,合拍片在技術層面和內容層面要獲得通過才可在內地發行,而銀都與業界合作時,會根據國家電影審查制度,「向香港業界闡釋國家電影審查制度特別是對影片內容要求的機會」,可見銀都在合拍片的角色。

  香港電影重要一頁

  這樣的編年方式,把歷史攤開來看,「長鳳新」在五、六十年代創作了不少經典的作品,「文革」期間也拍攝了不少電影,包括古裝片、武打片,以至港版革命樣板戲,如《沙家浜殲敵記》、《紅燈記》,一些商業類型片也套上抗敵、革命題材,如《石敢當》。反而隨着微妙的身份的淡出、創作班底飄零,近十幾年創作動力、創意下降,缺乏原創的東西。

  去年底影藝戲院籌辦了一次回顧展「六十年的光輝──從長鳳新到銀都」,讓觀眾在屏幕上再睹夏夢、石慧、陳思思長城三公主等明星的風采。不過,長鳳新還有大量電影,沒有出版影碟,影展中放映亦很有限。同一時間,香港電影資料館的回顧節目「文藝任務」,簡化地以「任務」解讀新聯的電影,有點標籤化,不免忽略了電影人作為藝術工作者的自主。

  「長鳳新」雖然與內地關係密切,《銀都六十》書裡「長鳳新的創業與輝煌」一文中,沙丹引用黃愛玲所說,「從五、六十年代出品的所謂左派電影來看,中共似乎無意在香港大搞意識形態的活動,只是希望在這個小島上維繫着一個據點,與外界作有限的溝通」,「『長』、『鳳』的路線與毛澤東『延安講話』的精神相去甚遠」,並拍出高度觀賞性的商業片。

  如「艱難險阻擋不住,繼往開來又一春」文中列孚所言,追溯銀都的前身「長鳳新」,可說是香港最悠久的電影機構之一。然而,當說到香港電影,大家卻有意無意地將其排除在外。有宣傳文字認為,這書是「研究香港左派電影發展的重要參考書」,「長鳳新」作為香港電影的組成部分,怎麼不說,這是香港電影的重要參考書呢?

  電影無分左中右,拍攝電影機構的政治光譜並不重要,更需要是討論每一套具體作品的藝術水平、內容和意義,前提是在香港社會和當時電影水平的脈絡之下。而「長鳳新」或銀都的美學特色與藝術貢獻,還有更多可以探討,有待後來者研究。

  彭 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