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絮語之金魚街/曹疏影

  在一些清晨走出金魚街,薄紫的晨光刺得雙眼微酸,彷彿又自油尖旺的午夜脫身,那斑斕霓虹、如星醉意,都盡被甩在身後九龍的重地了。

  這是清晨的太子,有勤勉的生意人開鐵閘掛出自己舖子的金魚。鐵閘徐徐開啟,一小袋一小袋透明膠袋裡的海水在晨光下盪漾。這情景總令人神氣一爽,因為你剎那知道,維港的海水,吐露港的海水,西貢柴灣以東佛堂洲、東龍洲、果洲群島的海水,大嶼山以西伶仃洋、以南索罟群島的海水……都在同時同刻盪漾。整個香港也如一隻斑斕碩大的魚目,在它藍碧的海水中盪漾。

  太子金魚街,金魚和其他寵物買主賣家自動聚攏的一條小街,真名叫通菜街。我喜歡它無窮的魚眼,水波反射,和人潮,同似已成為遊客專區的西洋菜南街不同,這裡的人潮有本土味,運貨小哥紋着蓮花和多啦A夢招搖過街,着旗袍學生裙的少女咬一串魚蛋看貓,中年店員做生意和談馬經都那樣高聲洪亮,幾乎每家茶餐廳都有一位猛阿姑……就是這樣的人群同這條街上所有糾纏不清的海草珊瑚一起簇擁你,經過你,而你拔腳,發覺自己無法經過什麼。

  前兩天去金魚街走了一趟,找一種秀色的貝殼。秀,在我的感覺裡,總是帶着點淡黃色的,極淡,又有金的霧籠在四圍。金魚街是我熱愛九龍的基石,另外的還有上海街,還有廟街自油麻地直走到佐敦一帶,又北面深水埗那一大片,而其中以金魚街為中位。喜歡花園街而不是女人街。麥花臣這三字就是很襯一個球場。我對金魚街的鄉愁是大金魚形的。它那麼大,所以鱗是論「瓣」的。我找到了那種貝殼,在一盤塑料甲蟲旁,帶着屍首的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