莧菜與莧菜梗/朱秀坤
莧菜，對水鄉人來說，太熟悉了。就是那種常用來燒湯也用來炒着吃的紅葉子蔬菜嘛，整個湯全是殷紅色，把莧菜湯倒在碗裡泡飯，挺不錯，飯也成了紅色。五月端午家鄉人食「五紅」，紅莧菜算作一紅的。據說這種紅莧菜可以補血。
莧菜好吃，圓圓的紅葉子，嫩得很，買上一籃，那樣鮮艷的顏色，看着跟花兒似的。炒上一盤，吃在嘴裡鮮得很，又有一種特殊的芬芳。飯店也有，一般是涼拌，元宵節過後就有，灑上醋、麻醬油和蒜泥，自有一股子春意從口裡流溢出來。
莧菜還有一種吃法，醃莧菜梗燉了吃。這道農家最常見的菜餚，一想起來，就有一股臭氣撲鼻而來。不過莧菜梗又有種特殊的香味，不吃不知道，吃了就再也放不下了，想辦法也要找點嘗嘗。春節時回老家，媽媽就醃了一罈莧菜梗，裡面還醃有黃豆莢子，還有冬瓜。我打開來看看，碧綠碧綠的，非常好看。媽說，在城裡吃不上，回去時，帶上吧？我連連點頭，可是走得匆忙，忘了。倒是讓昆山的姐姐不遠千里帶走了這家鄉的美味。
醃莧菜梗需等莧菜老了長了菜苔，媽就把那粗壯的菜苔剁成一段一段的，洗乾淨，碼上鹽，醃起來。不過醃莧菜梗可沒那麼方便，要將去年醃莧菜梗的陳鹵，倒進來，才行。而那陳鹵又須在每次做飯時，拿燒紅的火剪哧哧哧地哧上幾次，以便更快地發酵。有了這陳鹵作原料就好辦了，把剁好的莧菜段放進罈子，再壓上大石頭，罈口封上就是了。過上一個星期啟開罈口，一股子臭味直嗆鼻子，媽笑了，大功告成！抓上一瓷缽，或燉或熬，吃到嘴裡，可是鮮美無比呀！嫩莧菜梗可以整段地吃下去，入口就化了。大人多半愛搛上幾段老莧菜梗，堆到粗瓷大碗上，扒兩口山芋飯，嚼一段莧菜梗，越嚼越有味。再扒飯，再嚼，之後，吐出渣子，吮出汁水。那一份滿足與自得，真比山珍海味都香。
以後要有了毛豆，有了黃瓜、冬瓜，或是其他想醃的東西，儘管泡進來就是，每醃一次都要定時加入少量的食鹽，以維持原汁原味。泡在罈中的醃物何時可取，要看天氣而定，夏天氣溫高，只需半天即可，反之則長些。掌握好時機，所醃的蔬菜才會恰到好處，那味道肯定是不錯的。
當然現代人也許吃多了吃厭了珍饈佳餚，聽說飯店裡也有莧菜梗作配料燒的菜，如莧菜梗燉豆腐，莧菜梗蒸白菜，莧菜梗炒毛豆，不過我倒是覺得，想吃莧菜梗最好還是到竹籬茅舍的老家，在家中的老式八仙桌上，才好。
莧菜梗是民間的，平民的，它是民謠。它的簡陋它的直接，注定了只能與最底層的百姓唇齒相依，這也正是莧菜梗的可愛之處，不像大飯店裡的生猛海鮮，在大吃大嚼之時，總是隱隱地擔着一份心，到了肚裡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