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玕與香港\段懷清
一八六四年十月,太平天國干王洪仁玕在江西被捕之後,在清朝地方官員詢問過程中,或自述或審訊,曾數次談到香港。眾所周知,洪仁玕在正式參加太平天國運動之前,曾在香港旅居多年,並曾在外籍傳教士的主持之下受洗──洪仁玕大概也是洪秀全的「拜上帝教」中為數不多的由外籍傳教士主持受洗的教徒之一。
洪仁玕與西方來華傳教士之間的關係,得益於香港。在其《南昌府(一)──問供》中的自述中,洪仁玕曾談到自己在到南京參加太平天國之前這段傳奇經歷:
小的素習經史歷數,知識天文及風雨的事,因地方館嚴拿不能家居,帶家小於癸丑年到外洋香港地方。那香港係英吉利所屬,有兩個夷長理雅各、詹馬士二人在那裡,名為叫人學好,實為他國中辦事。小的到香港本為避禍隱身,並用意在夷人風土,並不為名利計。小的在夷館中教中華小孩,係讀唐書。那教夷人小孩,則聽夷長教讀番書。在香港共有七年,中間到過廣東東莞縣醫卜一年,並到上海教讀二年。
……
其時那夷長理雅各已回本國,那詹馬士勸小的不必前往,小的不聽,把家小仍留香港。那詹馬士想到南京等處開禮拜堂,就交結小的,送給盤川,小的就從香港動身……
另在江西撫衙問供時,洪仁玕亦曾提到這段在香港的經歷:我想學了本事將來輔佐他,就回廣東到香港洋人館內教書,天文地理曆數醫道,盡皆通曉。洋人知道是老天王之弟,另眼相待,住香港四年,故與各頭目多半相識,其國中體制情況,我亦盡知。
在洪仁玕親書「自述」中,亦提到過這段他一生知識學問重要來源的獨特經歷:癸丑遊香港,授書夷牧。甲寅遊上海,洋人不肯達予進南京,其上海城內紅兵不信予為天王之弟,乃在夷館學習天文曆數。是冬返回香港,仍習天文,授教夷牧。坐火輪船四日到港。……一連四年在香港。己未年,洋人助路費百金,由廣東省到南雄,過梅嶺,到饒州蔡康營業。
鑒於上述文字,皆為洪仁玕被捕之後所述,對於這段經歷,尤其是對於洋人及洋教的真實確切認識,便不免變形,所以不足為憑。倒是在他所提到的香港「夷館」中的「夷牧」理雅各的傳記中,亦有相關文字,提到他的這段生活,或可供對讀。
在理雅各女兒撰寫的《理雅各:傳教士與學者》一書中,曾有專門一章《太平天國的干王》,敘述這位富有傳奇經歷的太平天國運動重要領導人之一的洪仁玕與香港之間的淵源。某種意義上講,對於洪仁玕而言,香港既是一個避難地,也是他獲得新知識、了解外洋及世界大勢的重要窗口。不僅如此,在香港當時由英國倫敦會所屬的英華書院,洪仁玕的才幹與品德,也得到了主持該書院的傳教士理雅各和湛約翰(洪仁玕稱其為詹馬士)的高度肯定。「很快,所有人都深深喜歡上他了,包括英國人和當地的華人。洪仁玕很快掌握了大量《聖經》知識,並且成為教團一個出色的幫手。終於有一天,當理雅各博士提起教團事務中還需要一個新的宣教士,而且平常他也經常從洪仁玕那裡得到協助的時候,湛約翰博士回答說:『哦,是的,他確實非常出色。』」
對於當時在香港地區宣教的西方傳教士來說,認識一個像洪仁玕這樣的中國知識分子並不容易。而且後者獨特的知識結構與思想,不僅不同於當時中國的士大夫階級,也不同於廣大的民間知識分子。這樣的知識結構與思想,既與洪仁玕早年的經歷有關,同時應該也離不開他六年之間三進三出香港的傳奇經歷。西方與中國外的世界,通過香港,呈現在洪仁玕的面前,而洪仁玕也在這裡,將一個不甘於民族落後、國家衰弱的中國志士形象,呈現給了西方傳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