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倖存者揭密


  圖:江名武彥寫下「愛好和平」贈送給大公報 黃匯傑攝

  被迫「志願」實施自殺式任務,在戰機上綁上800公斤的炸藥撞向美軍軍艦……這是年屆9旬的日本前海軍飛行員、「神風特攻隊」隊員江名武彥描述的特攻隊任務。二戰後期日軍的瘋狂冷血戰略,迫使大量年輕人走上不歸路。江名說:「我當過神風特攻隊隊員,也親眼目睹了廣島的災難,深深知道戰爭給人類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造成了什麼樣的痛苦。日本現在是和平國家,我不希望再發生戰爭。」

  單程燃料 滿載炸彈

  1923年7月29日出生於東京的江名武彥,今年91歲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雙目有神,握手很有力。見面第一句話,他說:「我願意接受你的採訪,是因為想通過你告訴中國所有人,我沒有罪惡感,可以活到今天,是因為從來沒有拿槍瞄準過一個中國人,我在與美國打仗,我們是好朋友。」他說完這句話望?我,我看?他很認真的樣子,感到他不像是在開玩笑。

  1943年12月,20歲的江名正在早稻田大學上一年級,和很多人一樣,很想學習生活,但無奈已到服兵役年齡。初入海軍的江名是一名普通飛行員,之後才被指定成為特攻隊隊員。

  最初,江名在海軍新兵訓練基地、廣島大竹海兵團接受訓練。江名說:「我最初駕駛的飛機是三人一組的97式艦上攻擊機,我們的訓練駕駛只有單程燃料的飛機,滿載炸彈起飛,抵達美海軍軍艦上空後,以自殺攻擊的方式撞向軍艦。我當時21歲,是機長,坐在中間位子,前面是20歲的駕駛員,後面是18歲的通信員。按正常的,我的飛機是需要戰鬥機護航的,但當時沒有戰鬥機了,(在沒有護航的情況下)如果被美軍發現,100%被擊落。但當時沒有辦法,像我們這樣的戰機,能夠突破美軍的戰機和艦艇的炮擊包圍,衝進去的機率是1/10。」

  沒有通知 被迫赴死

  1944年9月,江名又調到靜岡縣的大井航空隊。1945年4月10日,在一次飛行訓練之後,江名被指定為特攻隊隊員。他說:「當聽到軍官說出江名武彥時,我的全身血液凝固了,身體發冷。但戰友們向我道賀說,『恭喜你啊!』」

  江名說,大部分特攻隊隊員是被迫赴死,但軍方會說「他們是自願的」,認為這樣戰死(自願去死)會被人家尊重。江名說:「在沒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況下,我被上級軍官指定成為特攻隊員,當時,我的心情非常複雜與無奈,質疑的情緒圍繞?我,但其他人都認為我是自願的。」

  他說:「人只有一條命,這是常識。而且,明知道一定不會勝利的,為什麼還要去送命呢?我還很年輕,為什麼會自願去送命?我的父母還活?,自己卻要先死,不能孝敬父母,心情非常痛苦。每一天面對死亡的恐懼,我能夠做到的只有在日記上每天寫?,『今天,我還活?』,這是我當時的感覺。但是當時,即使心中有不願意也必須默默接受。我知道即使今天不指定,遲早也要輪到我的,大家都要成為特攻隊隊員的。」

  江名介紹,二戰後期,美國研發了新「格魯曼」戰鬥機,日本空軍的戰鬥力更加不堪一擊。當時,如果要攻擊美軍的艦艇,日本50架飛機去攻打一隊艦艇,沒有一架可以回來。既然不能回來,乾脆全部衝進去,因此產生了特攻隊。為了保證成功,特攻隊大都由優秀飛行員組成。

  兩次出擊 僥幸逃生

  江名得知出擊的日期是1945年4月29日,目標是沖繩的美軍。江名說,在鹿兒島的串良基地進行特攻訓練時候,很想再見媽媽一面,對她說,今生永別了!

  4月29日登上飛機出發的時候,坐在我後面的通訊員,讓我們要笑?去死吧。當時,我們駕駛的是昭和12年生產的已經過時的破舊97式艦上攻擊機,機上還要綁上800公斤的炸彈。那一次行動沒有成功,因為出發不久後,飛機就發生故障需要迫降。

  江名說:「想扔掉這個炸彈,但是,方圓數十里的天空下面全部是農家,唯一可以降落的地方就是高覽陸軍基地,但是綁?800公斤的炸彈要安全降落也是很困難的,好在憑?我們的駕駛技術,平安?陸。」最後還是給基地司令官臭?一頓,因為800公斤的炸彈可以把整個基地炸毀。

  第二次出擊的日期定於5月11日,但是,二次出擊又發生了飛機引擎故障,被迫降落在海面上,距離鹿兒島三島村的黑島800米左右。江名說:「我們在島上住了81天,當時,島上的男人全部出去打仗了,島上的居民給我們供應吃、住,我們生存了下來。後來,我們被經過的潛艇救回。」

  兩次出擊自殺式襲擊任務,但倖免於難。老人家說,可惜很多細節無法清楚地回憶了,當時的感受經過70年難以正確表達出來。

  老兵不死 祈福和平

  江名說:「對一般的人來說,《永遠的零》這部電影可以了解當時的情景,但以我個人的經歷來講,當時不是那樣的情況。我當過特攻隊隊員,也親眼目睹了廣島的災難,深深知道戰爭給人類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造成了什麼樣的痛苦。日本現在是和平國家,我不希望再發生戰爭。《永遠的零》,你就當它是一種娛樂消遣吧,希望不要把人們的思想再引向危險的邊緣。」

  對於日本提出為二戰期間日本空軍的「神風特攻隊」遺物申遺,江名說:「我個人的看法沒有必要這樣正式的申請,也不贊成。而且,我也要說明一點現在申請要做的是陸軍神風隊,不是我們海軍。在這一點海軍和陸軍的看法是不一樣的。」

  最後,他幽默地借用麥克亞瑟「老兵不死,只是悄然隱去」的話說,「老兵不死,(為和平)講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