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連三代人的陳腔──《香港仔》


  圖:千嬅無法忘記亡母生前對自己的冷淡

  □香港人,或者親切一點叫「香港仔」,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不同的導演在不同的電影中,有各自的呈現。若果看上世紀八十年代香港大行其道的黑幫片,你可能會覺得香港到處都是江湖人物和小混混,而陳果的《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則把片中的香港人塑造得多少有點狂躁。彭浩翔構思、籌備六年的新片《香港仔》,開宗明義要講香港人,講香港人的生活,但老實說,片中幾位香港人的生活卻溫吞得有點讓人意外。/文:行 光

  電影由海防博物館的英軍舊工事的槍眼外望開始,觀眾先後見到幾段香港人的生活,博物館的導賞員面對愛賣弄的參觀者;醫生為病人檢查,和護士偷情;補習天王一邊看?女兒打球一邊和人談跳槽;過氣模特兒拒絕了和老闆「面試」的機會;「喃嘸佬」在做法事時打電話……一些看似不相關的片段來回穿插。很快,導演就告訴觀眾這是一家人。導賞員和醫生是對夫婦、補習天王與過氣名模是夫妻,而喃嘸佬則是導賞員和補習天王的兩姐弟的父親。這家人各自有不同的煩惱,楊千嬅演的導賞員無法忘記逝世多年的亡母對自己冷淡,而古天樂演的補習天王則為樣貌平平的女兒豬仔而煩惱,他們的父親,吳孟達演的喃嘸佬則因為任媽媽生的女友不被子女接受而痛苦。

  「迷你北角」的虛幻

  這部電影以一個頗為「超現實」的手法去處理這家人的苦惱,一個紙板做成的「迷你北角」,成為重要場景,不論是楊千嬅演的導賞員,還是她那「貌醜」的侄女,都不時出沒在這個地方。它既是楊千嬅心中的迷離世界,也是讓豬仔的寵物幻化成怪獸大肆破壞的夢中樂園。有趣的是,這個紙板北角所模仿的是一個老舊的北角,路旁的建築其實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街景,就算是千嬅的角色,童年所見也未必是片中那些四層唐樓。這個街景,是吳孟達飾演的父親才有機會見到。片中他提到自己三代人都在香港仔捕魚,直至政府建華富?,安置漁民上樓,才被家人安排到北角學做殯儀。在這裡,三代人都由北角串連起來。

  吳孟達的漁民上岸故事,一般都解讀為香港人、以至香港發展的比喻。導演看來是用了一個很通俗的香港故事來建他這個香港仔的故事,即由漁村變成國際大都會的神話。不過這個英國人灌輸給我們的故事,其實有不少破綻,殖民地建立前後的居民,除了打魚,恐怕還有不少是打石,以致打劫為生。不過漁民漁村的意象太過深入民心,在這裡用上也無可厚非。但有趣的是,他的兩個子女,在很短的時間就爬上了社會階梯,過?相當優渥的生活。這樣的一個香港故事,當然不是不可能,但比較大多數人的生活,還是讓人感到有點暴發。

  營造奇觀的濫調

  導演以這一家三代人各自面對的問題,作為香港人煩惱的代表,可以說是一個很「抽離」的選擇。如前面所講這家人發展的軌跡有點「暴發」,但他們面對煩惱的方法卻顯得很抽離。不論是古天樂的角色懷疑像父母的女兒是否親生,還是梁詠琪飾演的模特兒太太要如何面對年華老去和金錢誘惑,都顯得冷靜克制,導演把衝突和激動都磨平了,用一種頗「文藝」的手法讓生活呈現銀幕(尤其是那不斷反覆,讓人不耐的配樂)。只不過,把一般人心目中會比較張揚、浮躁的補習天王、模特兒等人士,壓低到日常所見的香港人還要平淡,實在是有點不明所以。

  當彭浩翔不再以一兩個點子推動,講一些帶?喜劇感的人間小故事,而是企圖要抽取一些社會的現象,來和觀眾說有點大的道理時,原來可以是這麼空洞。當大張旗鼓到把造了一些魔幻的場景,用虛幻的舊北角,海邊擱淺的鯨魚來營造視覺奇觀之後,要講的原來只是一些一家人要齊齊整整,要互相體諒的訊息。這些是無線劇集的陳腔,而不是過去幾十年真實的香港仔經驗。這些濫調無論是如何煞有介事的表現出來,還是會讓生活在真實世界的觀眾感到不安。何況,現在《香港仔》既沒有徹底把玩講故事的手法,早早把放出去的線索收回來,但在劇情的推進上又漫無目的。結果是兩頭不討好,又失去了掩人耳目的聰明點子,成績令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