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百年洪流中的家族
圖：葉氏兄弟姐妹在北京，攝於一九八四年
□中國人對「家」的牽掛可以體現在一種家國情懷上，也可體現於趕回家團聚的那份迫切心情上。歷史上有太多著名的家族，但回首二○一四年，有個家族的「出場率」較高，這就是「葉氏家族」。《一片冰心在玉壺─葉篤莊回憶錄》、《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兩部書均於今年出版，都以近代天津大族葉家為背景，前一部是著名農學家葉篤莊的回憶錄，後者是葉篤莊的女婿、美國漢學家周錫瑞的著作。兩部書對照閱讀，也展現出在一個半世紀的歷史洪流中，家族這種「小共同體」是如何深受影響。
今年七月，《一片冰心在玉壺──葉篤莊回憶錄》連同周錫瑞（Joseph W.Esherick）的專著《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一起出版。葉篤莊是葉家重要成員，是中國著名的農史學家，更是《物種起源》、《達爾文進化論全集》的譯者。《一片冰心在玉壺》是其回憶錄，本書是他一生的縮影，包括「葉家往事」、「過眼雲煙」、「解放以後」、「獄中記」四個部分。
回憶錄為基本框架
在《一片冰心在玉壺》中，葉氏家族幾個世代、幾十個主要人物都被刻畫得栩栩如生，各有自己的個性乃至軀體特點。葉篤莊是天津最後一代世家子弟。父親葉崇質是曹錕的拜把兄弟，母親是袁世凱孫子的乾媽。一九五八年，中國農業科學院研究員以「美國特務」的罪名將其定罪，一九七五年作為「國民黨縣團級」被特赦，一九八○年代又被落實政策成「紅軍老幹部」。
葉篤莊回憶錄中出現的人物已經超過直系親屬，但凡在這個大家庭中工作過的人，如中英文老師、奶媽、僕役，乃至廚師、馬伕和黃包車伕，大都有名有姓，躍然呈現在讀者面前。
作為訓練有素的農業科學家，葉篤莊對其家族的棲息處所，諸如地理環境、房屋布局、建築結構、室內陳設，均有極其詳盡的記述並有圖表說明，這就是「職業病」的緣故。當然，還有家人的日常生活、年節習俗、生喪嫁娶等細節的描寫，儼然構成一幅晚清民國直至一九四九年以來的社會生活畫卷。當然，更值得人們欽佩的是他在這部書中體現的嚴謹求真。
在《一片冰心在玉壺》中，我們看不到「為親者諱」、「為尊者諱」之類痕跡，一般都是秉筆直書，既不可以掩蓋，亦不求全責備。對於自己，老人更是毫無忌憚，直書全部人生，大膽自我解剖，即便是丟人的往事也不迴避，也是十分有趣的。
此外，這本回憶錄像一個引子，為《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這部家族史提供了最初的框架構思與實證基礎。
從回憶錄到家族史
《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主要講述了中國百年歷史中一個家庭的變遷，從晚清到「文革」結束，把整個中國的近現代史靈活地展示出來。該書的作者周錫瑞是葉篤莊的女婿，他的夫人是葉娃。他師從於費正清、列文森和魏斐德。周錫瑞還著有《義和團運動的起源》、《現代中國：一部革命的歷史》及《中國的改良與革命：辛亥革命在兩湖》等。
一九九○年代初，周錫瑞曾把岳父的回憶錄拿給旅美歷史學家章開沅看。章開沅見回憶錄中的史料豐富，便建議周錫瑞將其拓展開來，為葉家撰寫一部家族史。
整個葉家家族的五代人，可謂是貫穿了中國近現代史。篤字輩的高祖葉坤厚、曾祖葉伯英曾在河南、直隸、陝西、山東等地任藩臬（相當於省民政廳長、司法廳廳長）要職乃至一省巡撫。那是晚清內憂外患並起的時代，葉氏父子靠平定捻軍和洪楊之亂積累起政治資本。乘兩人餘蔭，他們的子孫即便科舉不中，依然走上仕途。
從晚清到民國，葉伯英之孫葉崇質曾任袁世凱護衛、直隸清河道、巡警道等職。親歷民初的暗殺政治之後，他辭官不做，加入北方的周學熙財團，成為諸多北洋系資本家中的一位。
葉崇質有子女十五人，夭折三個，其餘十二人都經歷了上世紀的巨變。經歷了日寇入侵、激進思潮氾濫的社會巨大變遷，這個家族的新一代又表現了積極的「應變」姿態，接受新思潮，或參與了革命。
長子葉篤仁、三子葉篤義、五子葉篤莊曾在「民盟」中央及京津兩地任職。六子葉方（葉篤廉）、九子方實（葉篤成）是中共黨員，長期在理論及宣傳部門任職。七子葉篤正是大氣物理學家，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得主。
家族貫穿近代史
一九三○年，葉崇質死於心臟病。此後，二十二歲的長子葉篤仁繼承了父親的職位，成為一家之主。然而葉家兄弟從此便踏上了不同的人生方向。
除葉篤仁繼承父業外，老四篤信進入了商業界，葉篤義從南開畢業後被保送燕京大學主修政治學，一九三四年畢業後在天津工作。一九三三年從南開中學畢業以後，葉篤莊和葉方都考入了南京的金陵大學農學院，但一學期之後就離校返家。葉篤莊追求以前的女同學孫竦，孫竦考入東京的女子美術學校，篤莊也考入東京帝國大學農實科。
葉篤莊在日本求學時，葉方和葉篤正先後考入清華大學。一九三七年，葉方離開了被日軍佔領的北京，身為中共黨員的他接受了黨的派遣，前往山西從事抗日戰爭。
方實一九三六年從南開畢業後考入國立北平大學法商學院在讀時，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政治活動中。葉家的小兒子葉篤慎留在了淪陷區。他從小被嬌慣，長大後喜歡曲藝，十八歲時離開了家，一年之內把分家獲得的一萬大洋盡數花光。他拜了一位相聲大師為師，並取了藝名葉利中，學習說書、相聲和曲藝。也有傳言說他因此受到家族兄長的些許不滿。
在《葉：百年動蕩中的一個中國家庭》的結尾，周錫瑞寫道：「雖然該書詳盡地描述了篤莊這一代兄弟姐妹在『文革』後已復甦，並漸入佳境，卻也步入凋謝之年，而葉家年輕一輩現已遍布全國、全球，但這個大家庭仍在，現在是由電子通信網絡連接在一起，這棵大樹和樹葉現在共享一個虛擬空間，而年輕一代的未來還有待可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