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蔚衡借劇場參悟人生
圖：全憑一片誠，令阿寶演和導都遊刃有餘
□記者準時到達香港話劇團排練室，與話劇團駐團導演馮蔚衡（阿寶）見面。剛在今年香港舞台劇獎中連奪兩獎的阿寶談笑風生，侃侃而談她的舞台生活—從話劇團首席演員到駐團導演，遊刃有餘於演、導之間，以誠表演，以誠執導，借劇場參悟人生。/大公報記者 劉毅
有人認為劇場裏的故事總是經過了藝術的加工，與生活無關，阿寶反問：「現實中都不會發生的事情，又怎會出現在劇場？」作為香港演藝學院戲劇學院首屆畢業生的阿寶，自一九八八年加入香港話劇團，從演出到導演繼而到「經營」黑盒劇場，對於劇場，自有她的一番領悟。
「戲劇，是現實生活的反照。當然，戲劇一定有誇張的成分，不過就算如周星馳的電影般誇張，也有反映和諷刺現實的成分。」她說。
阿寶形容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會全心全意、百分百投入，不會思慮太多：「在很多人眼裏，我是一個不太聰明的人，但我是一個全情投入的人。」在記者眼中，阿寶絕對是一個性情中人，正如她自己所講：「我開心的時候會很開心，心痛和沮喪時也會失意到跌落谷底。」
果然，性情中人最適合演戲。
因為學生時代的一次話劇演出，阿寶愛上了舞台，所以後來讀戲劇系，選擇做演員。舞台上的阿寶，有一種有別於常人的「誠」，她覺得演戲要演得好絕非易事，演出前她一定會努力揣摩所演的角色：「每次演繹不同的角色，我都會嘗試尋找角色與我相似之處，作為了解這個角色的起點，然後再去加以揣摩。」然而，阿寶笑言，也有應付不到的角色：「因我本身豪爽幹練，最難演的莫過於『小家碧玉』。」
甫畢業便加入香港話劇團，多年來出演過大大小小不同角色，直到某一日，阿寶突然迷惘起來，好似失去了自己，演戲的靈感也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對於演員來說，扮演過的角色越多，就好似失去了本我，所謂人生如戲，好的演員就是能夠將角色與生活融合，繼而在舞台上『生活』。」言罷，她拍?記者的大腿笑道：「好似你現在訪問我，做的是記者這個角色，而不是表現真正的自我。」
從內到外審視自己
迷惘過後，阿寶於二○○六年選擇繼續進修：「當我申請學校的時候，我才發現，因為我只有戲劇文憑，沒有學位，故被很多大學拒收，最後才被英國的艾賽特大學舞台實踐專業錄取。」結果，阿寶在二○○八至二○一○年赴英攻讀舞台實踐藝術碩士課程。回首當日的申請經歷，阿寶表示，對她有很大啟發：「當時的我，以為已經演了足足十八個年頭的戲，就覺得很了不起，結果卻發現，原來外界根本不知道馮蔚衡是誰，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這種落差促使現在的我，每天都會花十至十五分鐘的時間，從內到外審視自己，與自己對話。」
與自己對話之餘，阿寶更想與觀眾對話，而她認為，當導演更能達到此一目的，於是，在一九九九年，阿寶首次執導話劇《三人行》，以演員以外的另一身份與台下的觀眾對話。「從演員到導演，這二者之間並不需要如何去平衡，選擇當導演，只是因為我突然感覺我有話要講。」她說。
當上導演，如何帶領一班演員在舞台上「生活」？阿寶指出，秘訣就在於「誠」：「做戲如同做人，都應該真誠。我會要求演員們，表現角色最真實的一面，很多人都喜歡加入自己的主觀判斷，那他們演的就不是角色，而是演員自己的理解，演員們應以生活出發，把角色在真實的情境裏最應該擁有的情緒演繹出來。」她又以今年年中上演的《維港乾了》為例進一步闡釋：「劇中的退休老海員李元務是一個十足愛港的香港人，這點就與扮演這一角色的周志輝非常?合，因為他有老香港人情結，舞台上，周志輝就是李元務，而李元務正是周志輝本人。」
阿寶的誠，令她在舞台上發光發熱，更令她屢屢獲獎。除憑《安．非她命》及《轟隆》分別奪得今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導演（悲劇╱正劇）」和「最佳女配角（喜劇╱鬧劇）」外；二○○三年憑《酸酸甜甜香港地》獲第十五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配角獎」，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香港演員；二○一三年憑《紅》摘得第二十二屆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導演（悲劇╱正劇）」。
觀劇經歷啟發思考
「某次，我去英國觀看戲劇演出，看到了《紅》，就感到其中借畫家Rothko探討的『紅』與『黑』，在我們的一生當中，都會遇到。」阿寶向記者闡述她對《紅》的感覺：「劇中的『紅』，代表?我們對於巔峰的追求，但在這一追逐的過程當中，『黑』就會混進來，作為普通人，我們只有更好的『紅』，才能抗衡無法逃避的『黑』。」
《紅》的主角Rothko是一名畫家，面對經濟掛帥的社會，有的只能是無奈。為了警醒上流社會的人們，Rothko承諾幫助當地的一家高檔餐廳創作一件作品，欲以這幅「讓人作嘔」的畫，逼使那些光顧餐廳的達官貴人反思社會的弊端，但他後來還是被現實打敗，因為那些光顧這間高檔餐廳的人根本不會去關注這樣的一幅畫。「畫家的畫，與當時的人們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係？想來，梵高在世時，亦窮困潦倒到買不起一套畫筆，難道這便是藝術家們的宿命？」阿寶認為該劇充滿了耐人尋味，亦對生活有所啟發。
阿寶在英國留學時接觸到另一部好戲《安．非她命》，她認為這齣戲有很多特別之處：「對演員來說，今次他們不是要『演』一個角色人物，而是要回歸表演的基本功—誠，他們要完全相信文本，然後將文本裏的內容講清楚。另外還有一點：傳統戲劇，演員是一個重點，但今次，演員只是演出的一部分，整個演出是由演員、音樂、歌曲、場面設計、實時拍攝等等組合而成的。」她亦認為，這部戲的難處不在於排戲的過程，而在於如何將一個個的意象，拼湊在不同的場次裏。
未來，阿寶會在劇場裏或演或導更多喜劇，她說：「有時候，仔細坐下來想想，我最想講給觀眾聽的故事必然是喜劇，因為透過喜劇，開心可以在劇場傳遞開來。」
今日的阿寶，依然情迷劇場：「能夠做自己心愛的工作，靠自己的興趣賺錢，世上大部分人都不能做到。」回想當年《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叫好又叫座，與她一同演出的劉雅麗、蘇玉華和羅冠蘭紛紛走進影視圈，在劇中飾演蓮茜一角的阿寶也曾被邀請加入影視圈，但阿寶卻依然堅持演話劇，她打趣地說：「相比較話劇舞台，去到那個圈子裏，以我的外貌，恐怕只能選擇一些老媽子的角色來演，這實非我所願。」
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阿寶現時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雙料」話劇人，既演得，亦導得，於每一個作品裏，將人生的事情，參悟了個遍。正如她所言：好的話劇，一定是需要「走心」的，話劇人誠心，觀眾就會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