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灣之國/陳 安
在挪威，你會時時遇到這樣一個詞：fjord。挪威語中被其他語言吸收的詞彙並不多，這個詞卻早已進入英語詞典，中文把它譯為「峽灣」。
峽灣就是既深又窄的U型海灣，三邊是高山、懸崖、峭壁，朝海的一端叫做「峽灣口」。有的峽灣比較長，像一條河，卻不是河；有的峽灣也有較寬的水面，像湖，卻不是湖。在那裡晝夜流動的都是清澈碧藍的海水，挪威峽灣的水來自大西洋（挪威人稱之為「挪威海」）、北海和巴倫支海。
峽灣形成於冰川時期。在漫長的歲月裡，似有鬼斧神工的冰川不斷磨蝕山嶺石壁，以致「切割」出許多峽谷，海岸邊的峽谷一旦被海水倒灌，便形成了峽灣。峽灣口一般都有由冰磧石堆成的水底屏障（挪威人稱之為「海洋門檻」），這就能使峽灣的水面保持平靜，所以峽灣常是天然良港。
挪威或許是世界上峽灣最多的國家。你看挪威地圖，它的海岸線如此曲折，似可用百足龍來形容，其實又何止百足，峽灣、半島，還有星羅棋布的大小島嶼，真可以千來計。挪威也因此能以其獨特的自然風光吸引各國遊客，每年冬季則以雪山召喚各地滑雪勇士。
挪威第二大城卑爾根是「峽灣之都」，在那裡乘纜車登上弗洛揚山鳥瞰，你就發現整個城市建在峽灣邊的「七大山」上，還有個半島伸入灣中。卑爾根是挪威對外的大門，自古以來一直由出入峽灣的船隻與歐洲其他國家保持往來，進行文化交流，因此被譽為「歐洲文化之都」。該市峽灣之畔的布呂根碼頭區，有長排連綿的三層尖頂樓房，色彩各異，或紫紅，或橘黃，或雪白，鮮艷奪目，煞是好看，令人想起哥本哈根，想起安徒生的童話，難怪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要把它列為世界遺產。
讓更多旅行者去遊覽峽灣，這是挪威旅遊業的重頭戲。我們這次經推薦去一個名叫「弗拉姆」的地方，就意識到旅行社的煞費苦心。我們需從卑爾根乘火車到沃斯，然後換遊覽車，穿山越嶺，山高坡陡，還要盤山而下，直奔小鎮古德旺根，在那裡換乘遊輪，這才進入奧爾蘭峽灣，開始兩小時的峽灣之行。奧爾蘭峽灣是挪威最長峽灣──森訥峽灣的支灣，後者長達二百零四公里，水深一千三百多米。真是不虛此行，只見奧爾蘭峽灣壯闊而深邃，藍色水面平靜如鏡，成群海鷗在飛翔鳴叫，兩岸是崇山峻嶺，有狹長瀑布自山頂汩汩流下，也有裊裊騰騰的雲霧繚繞山峰，山下岸邊時有村莊或小鎮出現，廣播員們分別用六種語言錄音報告說，這一地區水質特別好，村裡多長壽老人……
從弗拉姆乘火車回奧斯陸，讓我們進一步體會峽灣在挪威的地位。有一段開到米達爾的鐵路，那簡直是在懸崖峭壁上修築起來的：十八個隧道，在十二英里內爬上三千英尺的高坡，不能不令人想起當年築路工人的艱險辛苦，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人們去光顧峽灣，去欣賞大自然恩賜的斯堪的納維亞景色。
挪威最傑出的畫家愛德華．蒙克喜愛峽灣，一八九七年在小鎮奧斯高特蘭買了一個面臨克里斯蒂安尼亞峽灣的小屋，它蓋於十八世紀，原是一個漁民的住房。後來二十年裡，他幾乎每個夏天都來這裡，喜稱其小屋為「福舍」，旅居國外或心情憂鬱時常想念它。他曾說：「在奧斯高特蘭散步就如在我的畫中散步一樣──我在這裡得到畫畫的靈感。」他的名畫《星夜》即創作於此。現在奧斯陸有個蒙克博物館，這個「福舍」則成了蒙克小博物館。
挪威最傑出的音樂家愛德華．格里格於一八八五年在卑爾根郊區特羅爾德豪定居下來，其家就在索爾峽灣邊。為了集中心思作曲，他在山坡下另蓋了一間面朝峽灣的小木房，三樣東西──一張書桌、一架鋼琴和一個沙發就把小屋放滿了。在這裡，他凝望峽灣的平靜水面，灣邊的山嶺，山坡上的樹林、瀑布，峰頂上的冰川、積雪。壯麗的大自然給了他無窮的藝術想像力，許多音樂作品就是在這間「創作小房」裡譜寫的，索爾峽灣也因此聽見他的琴聲，聽見那些融有挪威民間音樂的動人旋律。
傳說有一天，格里格忽然聽見一聲沉雷般的巨響，他往外一望，見遠處山坡上大量積雪爆炸開來，崩落到峽灣岸上。這場雪崩給了他難忘印象，據有的音樂評論家分析，在他的名曲《山神殿》（管弦樂組曲《培爾．金特》的第四首）裡就有這場雪崩的「迴聲」──沉雷般的聲音，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大自然又歸於安寧，像峽灣的水一樣平靜。
